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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去买菜,有新鲜的可以挑,但得跟人挤跟人抢;中午去买菜,人不多,但想买的可能没了;晚上去买菜,便宜,但全是剩菜,基本上只能往不烂不蔫的挑。老父亲和老母亲是老一辈人,喜欢早上拼点新鲜的。
  自从张直回家住,老人买菜的量回到之前的四人份量。老母亲去菜摊看,老父亲去海鲜摊看。老母亲看上一颗大白菜,上手重,叶子又乾爽新鲜,她让菜贩替她秤好,价钱也说好了,她摸了摸全身的衣兜,摸不出那个小小的钱包。
  老母亲给老父亲打电话:「你那边买完了过来替我付一下钱,我又忘带钱包了。」
  「哎呀,」老父亲暗叫一声,「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给钱呢,这鱼肥得啊,我也没带钱包,在跟鱼乾瞪眼呢。」
  「都老糊涂了??」老母亲让菜贩稍等,「我让小孩送钱包过来。」
  这事俩老人常做。以前在老家那菜市场,谁的脸大家都记得,有时候先记账,回头补上,有时候给张直打个电话,张直从游戏厅前台的钱箱里抓好钱送过来。
  「阿姨!」
  张直比以前高了不少,挤在人群当中很显眼,老母亲一眼就看见了。张直接过老母亲手里的大白菜,掏出手机往菜贩的二维码上一扫,账就结了。
  「我钱包呢?应该在房间桌面上,没找着吗?」
  张直递上一副老花眼镜。老母亲忘带出门了,现在戴上,扫视菜摊的速度比先前快许多。
  「没事,你负责挑,我负责给钱。」
  张直少说了一样,他还负责挑担。老父亲买了鱼和扇贝,鱼还跳着,扇贝带壳,沉甸甸的,张直一隻手拿海鲜,一隻手拿蔬菜。老父亲和老母亲各人提一点草莓和苹果。
  菜市场外面一排的流动早餐店,在城管来之前摆一小时的摊,赚几个钱,养活一家大小。张直鼻子抽了抽,被香气撩开了眼帘,他转过头跟老人说:「我去买点锅贴!老师喜欢吃!」
  老父亲问老母亲:「你刚怎么不叫亦宽来?」
  老母亲看着跑远了的张直,那两条细长的腿不住往前迈,但手上东西沉,摆不动,看起来很滑稽。小孩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付锅贴钱,只好一袋一袋东西放地上,付好钱又一袋一袋提起。买了一盒锅贴而已,他脸上得意的神色像买了个月亮。
  老母亲捶了捶背,「习惯了,以前不都是找小孩帮忙。唉,咱俩死了估计要下地狱哦,看把人为难成这个样子。」
  青年提着东西往回走,寸头被阳光照得毛绒绒的。
  火里逃生,张直被烧掉的半边头发只剩一两寸,乾脆剃了个寸头。那是在去补办被大火烧毁的证件的路上,张直随便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乾净的老式理发店。那个头顶澄亮,后脑勺上却留着长马尾的发型师,工作十分有效率,十五分鐘就给张直理好了。剪头发的事情张直没跟严亦宽说,忙了一天回到家,严亦宽见了先是一愣,然后眼神闪烁,脸和耳朵像不小心沾上水彩顏料的纸巾,粉色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心动的样子太明显。
  「起床了,吃完早饭再睡,给你买了锅贴。」
  严亦宽睁开眼,对上趴在床边的张直,原本就睡得发烫的脸更红了。张直一直没戳穿,因为好奇,想多观察两天自己找答案,但发现不行。
  「你到底怎么了啊,这么喜欢我寸头吗?」
  严亦宽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了摸张直的脑袋,头发还是那么柔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寸头。」
  唯一没变的是一样爱哭,虽然张直写了检讨书,但检讨书都让他练硬笔字去了。
  老父亲和老母亲在厨房里整理买回来的菜,那鱼在袋子里还跳着,把塑料袋拍得朔朔响。严亦宽和张直在饭桌前吃早饭,严亦宽眼睛睁不开,张直一口一口地餵。中间老母亲接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声音变得为难不安。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亦宽他,亦宽他谈上了。」
  「对方挺好的,挺乖的一孩子。」
  「啊?这也不急,他们工作都忙。今年春节啊,今年春节??」
  老父亲忽然发声,应该是把老母亲的手机拿过去了:「欸,老妹,我跟你嫂子刚买菜回来,手上都是泥巴和腥水,先忙了啊,之后再聊。」
  厨房安静了一会儿。
  「下次这种电话找个藉口掛断就好了,他们不会坐飞机追过来的。你看,现在不耳根清净了。」
  严亦宽现在醒了,吃锅贴吃得一嘴油。张直要拿纸巾给他擦嘴,他在张直脸上蹭了个油油亮亮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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