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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宫中出来后,裴少淮如往常一般,先去一趟徐家看望夫子,而后再归家。
  冬至彻骨寒。
  又一年冬,夫子的寒症愈发严重了,裴少淮念及此,难免忧心。
  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事,明知时光催人老如曲终人散,无可避免,可到了段夫子这里,却成了裴少淮始终不愿提及、迈过去的一道坎。
  到了徐府,夫子听闻裴少淮得了铁券丹书,笑得很是开怀,连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伯渊,你替为师把书案上的烛灯掌亮。”段夫子忽道。
  那是他以前夜里读书时惯用的灯盏,只可惜,段夫子已经很久没能坐在书案前了。
  “学生这就点亮。”
  裴少淮吹燃火引,却发现灯盏里的蜡烛只剩指头一寸,即将燃枯,一时触景生情而定住。几息之后,他回过神,道:“学生去取根蜡烛。”
  “伯渊,回来。”段夫子道,“为师想让你点燃的,正是这最后一寸残烛……让它重新燃起来,最后再亮堂一回。”
  听到此话,裴少淮眼眶已经开始泛红,不敢回过身面对夫子。
  段夫子继续道:“你明日把正观、云辞带来,让仲涯把正叙也带来,我想他们几个了。”他压着声音轻咳几声,道,“趁着这两日天晴,我给他们开蒙……不能再耽误他们读书了。”
  第254章 尾声二
  师者,如旧竹扶新枝,如蜡炬映夜明。
  正观、云辞早到了开蒙的年纪,裴少淮一直拖延着,便是想借此留夫子一个念想,让他能熬过岁末寒冬,等来下一个春日。
  今夜,段夫子让少淮点燃残烛,尽早安排开蒙,便是想告诉少淮,他自感时日无多了。
  “少淮……”夫子呼道。一如他们三个年少时,尚未表名,夫子在课堂上点他们的名字。
  两行泪不知觉滑落,湿了衣襟,裴少淮用宽袖拭去泪痕,明明还红着眼,却要换作一副笑脸。
  他应了一声走过来,半蹲在夫子床前。
  夫子颤颤着手,轻抚裴少淮的冠发,青丝黑亮,正当壮时,夫子道:“人生于何时、生于何家,不可自选亦不可推却,几十载后,等到将死之时,还是一样的道理,不可停止、不可推却。”
  不同于青山不老、长江不穷,人生来便是只有须臾的。
  “所以,随它来,随它去。”夫子笑着,如哄少年郎一般哄裴少淮道,“这么大个人了,可不兴哭哭啼啼的,少淮你要听为师的话。”
  裴少淮喉结一直在颤抖,哽咽无言,只能热着眼眶点了点头。
  “把剩余这半截残烛掌亮,陪为师到书案前,再读一回书罢。”夫子再次要求道。
  引燃烛芯,白蜡融化似泪珠。
  书案一尘不染,书卷齐齐整整。
  裴少淮将夫子抱至椅上,为其将衣物叠齐整,又取来一盆热水替夫子净手,这才开始翻卷读书。
  夫子指着一卷泛黄的线订书册,道:“少淮,就读那一册罢。”
  裴少淮抽出一看,只见册上端端写着《桃李集》,是夫子的亲笔,落款是几年前。
  烛光下,翻看书页,段夫子顺着指尖一字字读下去,笑眯着眼,仿若从这字里行间找回了过往年华。
  裴少淮陪读,那略显生硬的笔划,有些拗口不通的语句,再次让裴少淮模糊了双眼。
  这本《桃李集》收录的,竟是他们少年时写的原稿。
  一张张堂后课业被夫子装订成了“文集”。
  晃神间,仿佛回到了课堂里,夫子手抚戒尺,板着脸问他们“昨日课业为何写得不用心”,三个小子你推我、我推你,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因为贪玩”。
  “你年少时,便比旁人想得细、看得远,稳重早熟。”夫子翻到裴少淮的少年文章,道,“你瞧,少津和言成还在写‘两小儿辩日’,而你的思绪已经飘到星辰寰宇外……你和谁都不同。”
  夫子望着残烛焰火,满目皆是光明,他道:“人传言,每逢三百年才有一位生而知之者临世,为师不知是真是假。为师庆幸的是,能遇见一知己好友,收下几名聪慧学生,陪你们走过一段,聊补自己的缺憾。”
  “虽是你的师者,但为师能教予你的并不多。”段夫子知晓,眼前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不是因为拜他为师而成才,他道,“为师很庆幸你能选我当夫子。”他在学生们身上,看到了所遐想的君子之美。
  夫子的话让裴少淮陷入沉思。
  这一世,裴少淮真真切切地遇见了许多人,每一个都有他们的志向与喜怒哀乐,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实活于世间,而渐渐忘了这世道原是一本书。
  他不再拘泥于原书的情节,并试图让身边变得美满一些。
  母亲身上的生活智慧,父亲中年的幡然醒悟,津弟的天赋异禀、锋芒外露,妻子与姐姐们的求知若渴、胆大敢为、不囿于琐碎事里……还有皇帝的明君威严,燕承诏的冷中带热,南居先生的纯粹理想,夫子的文人风骨、雅士之傲。
  这些,早已将他初来时那一点点自高自傲击得粉碎,令他重新审视自己。
  裴少淮甚至说不出自己是何时改变、成长了。
  “夫子,这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裴少淮应道,“即便真的有,他也不能靠‘生而知之’立足于现世,任何的‘知之’皆要经历过才可谓‘知之’。”不管是谁,天底下都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学识、认知。
  如果没有夫子当老师,没有少津、言成当同窗,南下没有遇见邹老夫妇,裴少淮此行将会何等孤独。
  如果没有前人铺路,没有同行者相助,他再怎么大呼“天下大同”也只会被当作疯癫的异类。
  倘若没有三姐、四姐的践行,世人又怎会相信,女子不必锁于闺房当中。
  不是裴少淮改变了身边人,而是他与诸亲师友相互改变着。
  毫无疑问,夫子是自己前进路上的一道光,裴少淮道:“夫子教了学生许多许多,没有夫子,便永远不会有今日的少淮。”
  残烛即将燃尽,辉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段夫子合上文集,含泪应道:“有你这番话,为师深感荣幸。”
  ……
  当日夜里,裴、徐两府彻夜长明,忙碌着开蒙的诸多事宜。
  定胜糕、笔粽、印粽,还有现磨的朱砂,一样都不能少。
  这边“糕粽”刚刚蒸上,那边又该起火烧松柏枝水了。
  不是开蒙很重要,而是由段夫子为孩子们开蒙很重要。
  天蒙蒙亮时,正观、正叙、云辞三个洗了一身的松柏“读书味”,穿上青袍直裰,准备就绪。裴府上到老、下到小,皆登上马车,赶往徐府。
  今日晴天,日光漫上墙檐,照在瓷白的洗砚缸上。徐家人早早用温水一点点浇融了洗砚缸里结的厚冰,冬日里,一樽冒着水烟的白缸,显得格外仙逸。
  老阿笃推夫子出来,开蒙礼开始。
  一根掩在衣物下的衣带,牢牢将夫子绑在椅背上,使他能够坐得笔直。
  段夫子面带些许红晕,笑吟吟的,很是高兴。他先后为徐言成的两个孩子、正观正叙和云辞额上点朱砂,领着他们念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稚声朗朗对白发苍苍。
  随后,夫子逐一问道:“尔立何志?”
  寻常人家里,不外乎是大人们教一句“学有所成,中进士得状元”。裴徐两家却是任由孩子们自己来答。
  小南小风已近七岁,受父亲影响颇多。
  小风想起父亲与她的谈话,父亲说当才女不难,难的是天下女子皆能如愿,堂堂正正参加科考。遂应道:“回太先生,云辞立志读书,行他人未行之路,直至女子可以不受俗世眼光所困为止。”
  等到父亲老了,她也老了,头发白了,依旧不息。
  这可能是一条一生都走不到尽头的路。
  小南性子安静,心志亦高,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是另一个志向。他道:“回太先生,小子愿世人吃饱穿暖以后,能走出一方田亩,走出家门乡里,愿同龄者皆可如愿读书,识字而品读书卷。小子尚不知能做什么,欲以所愿立志。”
  “善,民富而教。”夫子道。
  百姓不再受困于一日三餐,可以从泥泞的田间走出来,这才是识字、开启民智的起点。
  轮到正叙小子了,他年岁比哥哥姐姐小不少,学问自然比不得他们,他挠挠后脑勺,机灵应道:“小子愿像大伯、父亲一般,为国为民做事。”
  开蒙礼结束,段夫子看着石亭旁的洗砚缸。
  这个白瓷缸随他辗转各处未曾弃,陪了他三代的学生,蘸水写字,如今要交到新一辈的手里。
  夫子道:“从今日起,尔等要如父辈一般,蘸洗砚缸之水练习书写。”想起小辈们方才的立志,又感慨,“一样的洗砚缸,不变的清水,到了你们的手中,终将写出不一样的文章。”
  “学生谨记太先生教诲。”
  礼成,小辈退下。
  段夫子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弥散,他握着少淮的手道:“少淮,因为这身寒疾,我困于榻上,已经许多年没能出去看看冬景,看看雪松了,你领我出去走走可好?”
  周边人皆已红了眼眶。
  段夫子又望向徐阁老,笑问道:“老同窗,让少淮领我出去走走可好?”
  徐阁老点点头,明明哭着却还笑,道:“好,都好。”好友的遗愿,岂能不允?
  段夫子止住了要尾随的少津、言成、言归,他道:“为师会回来的。”
  裴少淮将自己大氅捂在夫子身上,推着夫子从正门出去,穿过巷子,在附近找了一片冬景。
  田间覆着白雪,不远处的矮山上几株苍苍,唯独雪松绿意依旧,松枝上的残雪映得更翠。
  段夫子心满意足。
  “少淮,你替我来办身后事罢。”夫子道,“叨扰徐兄这么多年,最后这点琐碎事,就莫再叨扰他了。”
  裴少淮紧紧握着夫子的手,眼中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流,点了点头。
  “傻孩子,莫哭。”夫子已无力为他拭去泪水,只能继续吩咐后事,段夫子道,“世人皆道,人死之后,理应回归原点,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我亦不能免俗。”
  裴少淮知晓,段夫子想回的不是故里,遂静静听着。
  “我说的不是故里,自我残废无用以后,我与段家庄便毫无瓜葛了,我不愿为了入乡冢,而使他们能拿着我的灵位,向你们邀功请赏。”
  “为师的原点,在白鹿洞书院的后山上,那里才是我这身残躯出生的地方。”
  “那年,若非徐兄夜里登山相救,我早该魂断西天了,又岂会有后来的这一番精彩境遇?”
  “所以,将我埋在那里罢,不必有碑,不必有名,不必有香火。”
  裴少淮乱得手足无措,满脸泪痕再无平日的半分稳重,他带着哭腔应道:“好,皆如夫子所愿。”
  至少夫子说,他后头的这番境遇是精彩的。
  交代完后事,夫子最后再看了一眼山上的雪松,不舍道:“少淮,回去罢,我……有些困了。”
  裴少淮醒过神来,再不敢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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