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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在奇印侍卫的引领之下,鱼贯穿过森林。
  所有人当中,只有乌恩.犹克多从未造访过这座魔森林,对于这座森林与从前的差别,自然是毫无所感。然而对哈姆、格莉德而言,已经不再只有金杨格木栖息的「魔森林」,已然活生生换成另外一种略感陌生的样貌。
  那改变了两国命运的黑棘木,从前在魔森林当中可是完全没有的。如今金杨格木与黑棘木的数量,大约各佔一半,使得从前满盈圣韵气息的大森林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魔素与圣韵相剋相生的崭新魔森林。
  「就像是在某个人体内似的……」哈姆悠悠叹道:「毕竟只有人类才有如此平衡的魔素与圣韵源力。」
  「主人曾说:『奇族生存的地方,奇族会像那个地方。人类生活的地方,那地方会像人类期待的模样。』」带领眾人的其中一位奇族侍卫微笑着说道:「也许是因为我等的主人从前是人类,所以作为『奇印』核心地带的大森林,才会是这种样貌吧。」
  简直就像是海韵拥抱着所有人事物一般,他们在这令人心安的源力包围之中信步走着,心中有喟然、有慨叹,也有着期待。
  直到另一个景象映入眼底,格莉德不禁拉着小拉丝琪开心地叫了起来。
  「快看,那是……!」
  哈姆倒抽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实在也不能怪格莉德大惊小怪。
  毕竟已经十年没有造访了,能再亲见此景,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大神木果然也復活了啊……」
  在繁盛兴茂的植栽之间,其他树木的大小全然无法相比的巨大神木正坐落其中。儘管经过烈焰灼烧,导致有许多地方已被黑棘木所取代,但大神木的规模依旧,仍是令格莉德与哈姆想起了从前与森琴、海韵一起在此处度过的时光。
  更别说,那熟悉的木屋似乎已在海韵的努力之下回到了树顶,彷彿一切就如往常。
  悠扬的琴声从树屋当中传来,蕴藏着昏黄色的怀念与繽纷鲜艳的梦想,如同行云流瀑的旋律在眾人的耳畔搔弄着回忆与愿望。低吟时犹如暗夜祝祷,高扬时恍若翻跃云上,琴声多变又清澈,奏琴人让通透的鸣响,穿梭过眾人的胸膛。
  奇族侍卫似乎心有所感,纷纷恭敬地退下,他们的身影隐没在林木枝叶的彼端,彷彿与魔森林融为一体般消失了形跡。
  随后有光粒飘忽地在哈姆等人面前涌现,一点一滴凝聚成圣韵光球,将眾人包覆在其中。腾云之感让他们短暂地失去平衡,当光华散尽,映入眼帘的已经是树屋的露台,以及看来陈旧的树顶木屋门口。
  琴声消停之后,木门「咿呀——」一声打开。
  「欢迎各位老友,许久不见了。」
  细软的金色发丝,白净的肤色,高瘦的身形与温文儒雅的神情,那面上的光纹说明着想当然尔属于奇族的身分。那和暖且温柔,带着金杨格木清香的盛世美貌,正属于这位「奇族之王」所有。
  「自从当年与你以海韵之名,签订三国和睦之约后,真的很久不见了,森琴先生。」哈姆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堤沃与乌恩则礼数周到地行了一个犹克多皇族之礼。
  森琴引领眾人入内,不算特别宽敞的木屋当中,有着昏黄的灯火、正燃烧的薰香,以及一张看来古旧,却保养十分得宜的钢琴。
  在钢琴一旁的长椅上,则有一条更为熟悉的身影坐落其上。
  那是一尊看来维妙维肖的男子木像,黑棘木的质地,让它看来格外生冷。木像上披着一套样貌特殊的紫色披风,那木纹满佈的特殊纹样,哈姆等人断然不会错认。
  「海韵……」
  哈姆淡然地吐出这个名字,但名字的主人却不能回话。
  「那一年,海韵花尽周身魔素,不但以魔韵所残留之所有力量復甦大森林,更将一部分黑棘木枝植入我身,成为崭新的臂膀。」森琴一面招呼大家坐下,一面递上刚刚沏好的香茶,露出了黑棘木基底的手臂并微笑着说:「是以,我又再度醒转了过来,作为大森林之主,代理『奇族之王』弹奏这张传说时代迄今仍十分完好的钢琴。」
  其实打从签订三方和约,发现出面的奇族之王并不是海韵,而是森琴时,堤沃与哈姆都早已猜到海韵可能已如同当时的森琴般化为木雕。
  「海韵他啊,兴许是想了很多,才做出这般冒险吧。」森琴微笑着摸了摸一动也不动的海韵,无奈说道:「那么,各位今天来访,所为何事?」
  哈姆望向堤沃,并向他拱了拱手,领会到其中意思的堤沃,起身向森琴再次行以皇族之礼。
  「从传说时代至今,我犹克多王国为你与挚爱带来的亏欠太多。先是圣女拉丝琪,后是愚弟席利……不,现在他已是你的爱侣海韵了,接连要你为我等的愚行,失去深爱之人,我谨作为下一任犹克多国王,至上最深的歉意。」
  听见堤沃这么说,森琴却并不答话。他那微笑的神情里有着数不尽的过往,一如堤沃首次见到森琴时那股淡然。
  「而我即将接受王姐的禪位,接任成为希莲自传说时代以来的第一任国王。怎么说呢?就是想和狐狸阁下一起来一趟,想见见海韵,想跟他报告我们过得好不好吧。」哈姆轻声说道:「另外……我跟格莉德过得很好,熊老爹也很有精神,妲雅她们啊……」
  就这样,哈姆独自一人对森琴说个没完,实则转了个弯,拼命向海韵交代这十多年之间的回忆。他自顾自地一着,越说越多、也越说越急,而格莉德、堤沃与乌恩,表情则随着他的独白逐渐黯淡下来。
  说到口乾舌燥之处,哈姆连汗水都流了下来,声嘶力竭的他,好不容易才终于停下了述说。
  明明还有好多事想跟他的好友海韵分享,然而眼前的木雕却只是静默。彷彿正祈祷着,彷彿正等待着,又彷彿活生生地,下一秒鐘就会回过头来,狠狠对哈姆说教似的。
  对奇族而言,区区百年只是一瞬,但对人类而言已是一生。当年森琴化为木雕时,他们就曾研究过——若论木精的自然恢復能力,怕是要百年之后才能恢復人形。
  如今海韵耗尽了力量,对哈姆等人而言,无非已是永隔。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正当眾人陷入愁云惨雾之际,露台上红光一现。一条纤细的身影推门进来,戴着兜帽的男子脱下身上的黑底红纹长袍,一脸错愕地对上木屋里数对同样惊骇的眼神。
  「咦?那里怎么会有一尊我的木雕?」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有着黝黑肤色,一头银色长发且带着红色光纹的海韵。
  格莉德大声又哭又笑的样子且不说,盖德里德飞扑上去的时候,简直像是饿熊准备抓住猎物的模样。乌恩王子开心地上前给予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有堤沃和哈姆两个人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他们无奈地望着笑得更加开怀的森琴,语调凄惨地问:「森琴先生……你竟然整我们?」
  「那是自然,谁让你们害我差点第二次失去爱侣呢?」他淘气地笑了,随手一弹,那乔装成海韵的木雕随即化去。
  「森琴竟然骗我们!到底是怎么学坏的!」
  听见哈姆的惨叫,海韵好不容易从盖德里德的臂膀之间探出头,古里古怪地望着哈姆。
  「我想,就是你这个放荡王子在这里的那段时间带坏他的吧。我就说,森琴为什么今天特别要我把披风留下,还神神秘秘地要我出门去採药材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一桩啊……」
  「人类不是都喜欢惊喜吗?海韵你成了奇族,但心里始终是人类之心。如何,我是不是很体贴?」森琴笑吟吟地说道。
  「是是……你最好了。那么,诸位都怎么了,特意来访,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可恶啊……」哈姆气若游丝地坐倒在地上,「我都慷慨激昂地说完一遍了,还要再说一遍?森琴你这傢伙,害我害得可真不轻啊。」
  「呵呵,谁让我是永远的守候人呢?」森琴笑着向哈姆拱了拱手,「自我醒来以后,海韵确实化为木雕,让我等了数年之久。虽说我衣兜里有的尽是时间,守候得久了,也会感到寂寞的。」
  「是是……你辛苦了,抱抱你还不行吗?」海韵好不容易从盖德里德身上挣脱开来,走向森琴满满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银发黑肤的海韵,以及坐在钢琴椅边,微笑且深情望着他的森琴。金与银、黑与白,在木屋的暖黄色灯火照耀之下,竟是美丽得如一幅画。
  望着如此幸福的两人,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
  然而就在此时,胆大包天的小拉丝琪却打破了局面。
  「森……琴!海……韵!」就凭那稚嫩的声音,无论是谁都不忍苛责她中断了如诗如画的美好时光。海韵微笑着转过身来,将她轻轻抱起。
  「小拉丝琪,怎么?有什么事情想跟我们说?」
  听见海韵的提问,拉丝琪圆滚滚的眼睛左顾右盼着,大声说道:
  「爱你们!」
  木屋里欢笑声不断,这段珍贵的和平时光,将围绕着三国领袖,直到永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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