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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过,成婚之前绝不碰她。而他们,却在与姻缘一步之遥的地方迈向了命运的歧路。他蜻蜓点水般的在采月的额头轻轻一吻,算是应付了这个要求:“好了,不要再闹了。”一声响动传来,陈名秋抬起头来望去,不远处,肃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的轩辕劲,望向他们的眼神,好似一头受伤的野兽。他脚下冰冷的冻土上,飘落他特意为秋带来的披风。秋的耳边,传来的是采月的惊呼,还有那个人,心碎的声音。
  刹那间,世界离他越来越远,视线中,只有轩辕劲的存在。欺骗与伤害,竟都如此简单。***陈王爷和江才人的丑事,已经传遍了皇宫,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皇帝,反应却一反常态的平静。
  陈名秋被软禁在自己的住处,江采月被贬入了冷宫,然后轩辕劲像是忘掉了这件事似的,再也决口不提两个人的名字。又是一个雪花飘落的季节,又是一次寒彻心扉的经历。冰冷的雪花覆盖了大地,也堆积在了陈名秋的心上。
  透过冷风不断吹入的那扇窗户,他静静的望着窗那一边的世界。前天的这个时候,轩辕劲发现了采月和他的秘密,可是他却一言不发的离去了。
  长长的影子孤单的迤逦在他高大的背影之后,那一瞬间,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挽留和解释的话语。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说了,又能如何?他宁愿他像以往那样大发雷霆,也胜似他这般颓废沮丧的离开。
  他紧紧的拥住颤抖的采月,似乎看到了十年前深陷在皇宫中无助的幼情。昨天的这个时候,轩辕劲就站在院中央的那棵梧桐树下,默默的凝视着屋中的自己。
  他的目光,凝重而又悲伤,毅然中又带着无法割舍的深情。这样的视线,沉重的几乎让陈名秋无法承受。他侧转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诗集上,可是依然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刺穿了自己的伪装。
  陈名秋不是没有说过谎言的圣人,可是就像他痛恨别人背叛自己的情感一样,他从没有欺骗过他人的感情。可是这一次,他不仅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更一次欺骗了两个人的感情。
  再也无法忍受射在背上的目光了,猛然间,陈名秋嚯的站了起来,用力的将手中的书本砸向窗外的轩辕劲:“滚开,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线装的书册在距离轩辕劲不到一尺的地方落了下来,而后散落一地,随风飞舞。当飘舞的纸页散开时,树下已没有的了轩辕劲的身影。陈名秋无力的坐回椅中,陷入更深的懊悔中。
  真是差劲的人,错的明明是自己,他责备的却是那个受骗的傻瓜。今天的这个时候,屋子内外一片寂静,除了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世界似乎已沉入了无人的荒凉。
  不由自主的,陈名秋侧耳倾听着屋外每一个细小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忽而,门开了,狂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他带着惊喜转过头去,进来的却是来送午饭的幼惜。欣喜的火花瞬间熄灭了。无言的失落散落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拨弄着桌上精致的饭菜,陈名秋却没有下咽的胃口,而坐在一旁的幼惜也始终没有开口。
  终于,他放下碗筷,回头问道:“她还好吗?”“他是谁?皇上还是江才人?”陈名秋皱起了眉:“自然是采月。轩辕劲是好是坏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一直低着头的幼惜终于抬起双眼直视着秋“那我进来时爷的表情又代表什么?您在等皇上不是么?明明想要见他,您为什么又不肯承认?您怕他这次真的抛下您,真的对您死心,从此彻底走出彼此的生活,一刀两断,对不对?”
  幼惜一向轻声曼语的声音忽而急促了起来,颤抖的尾音不知是源于激动亦或紧张。但是陈名秋的否认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在胡说什么?我凭什么要想他?我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幼惜已一步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明明是一副想哭的表情,混杂着复杂情感的眼中却没有泪水:“您看着我啊,爷,看着我,我不是别人,我是幼惜,认识了您十年的宋幼惜啊!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谎?为什么连对我您都不肯承认?您以为幼惜看不出来吗?这次从太原回来后,您变了,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不再对爱情充满了绝望。
  当我看着您和皇上和睦相处时,您知道幼惜看到了什么吗?是爱情的种子,历经了漫长的冬天的种子再次慢慢萌芽生长。
  那段时光,您也同样感受到了幸福的存在吧?为什么,为什么您还要借着那个酷似姐姐的女孩去逃避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呢?为什么?不要骗我,告诉我啊,告诉您的幼惜啊!”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如此激动疯狂的幼惜了。温顺的幼惜,安静的幼惜,乖巧的幼惜,却总是为这个不爱她的他的幸福一次又一次的失控。给不了她幸福的自己,至少可以给她一个她想要的解释吧。陈名秋苦笑着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他自己则背着手踱到了窗边,缓缓的说道:“在太原,我遇到了过去,一段真实的过去,剥开了我保护自己的硬壳。
  当我看到为了我情愿以天下相换的轩辕劲时,当我看到归程中他用当年傻傻的笑容寸步不离的行在我的马车边时,当我…可是,我不能忘了为我而死的幼情,我不能爱上灭了陈氏一族的仇人,我不能啊!
  我的心乱了,乱到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了。从前的我,不会对轩辕劲和颜悦色,不会和他共进晚饭,更不会替他批改奏章,整理朝政。我的痛苦,还有他的痛苦,是我的赎罪,也是我作为耀皇朝最后一个皇子的生存意义。
  当我沦陷在自己的快乐时,就是另一种的痛苦,我只能不断的自责着,不断的告诫着,你不能为他心动情爱,更不能为他遗忘幼情!
  就在这时,采月出现了,我知道这很卑鄙,可是我还是利用了她对我的迷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迫自己时时记住幼情。
  我拉紧了采月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天陷入对我的爱中,期望她能把我带出对轩辕劲的心动之中,同时却又难以割舍后者令我心安的憨厚笑容和他默默守护我的双臂。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样欺骗他人感情的自己,可是,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的心乱了,我想要停下来却无法收回自己的脚步。我不爱江采月,但是我也不能爱轩辕劲。到头来,陈名秋注定还是要一个人活着。”
  明明终于听到了陈名秋深藏内心的独白,幼惜却只觉得更加悲伤无奈。他和皇上,难道真的始终有缘无份吗?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忘记一切,只是一心一意的去爱?“算了,不谈这些事情了,顺其自然好了。”陈名秋转过身来,平静的面色上早已没有了心乱的痕迹可寻“告诉我,采月还好吗?”
  “她…”一句“还好”还没来得及说,幼惜的话便被窗外忽然传来的嘈杂的喊叫声打断了。慌乱的脚步声和尖声的叫喊同时闯进了屋中。
  “不好了,走水了,冷宫走水了!”陈名秋猛地推开窗户,极目望去,滚滚浓烟从冷宫所在的皇宫西南角直冲天空,鲜红的火焰跳动在扭曲的屋宇之上,犹如一张邪恶的笑脸,无情的嘲笑着蝼蚁般的众生。
  生命在燃烧,哭喊在嘶哑,脚步在忙乱,世界仿佛沉入了血色之中。瞬时,陈名秋的脸色苍白起来,一手紧紧抓住窗框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耀997年,他亲眼看着轩辕劲的铁骑冲破了许州的城门,无数的士兵在城内烧杀抢掠,四处可见燃烧的房屋,嘶喊的百姓,那一天,是许州的末日,是他敬爱的宋巡抚的末日,也是耀皇朝风云一代的四王爷的末日。
  从此,生命中一切都在熊熊烈火中不复往日。火,又是那染红了天际的大火,清清楚楚的重现在了陈名秋的眼前。
  早已淡忘的往事又血淋淋的出现在了眼前。能忘吗?不能,永远也不能!所以,他永不可能爱上轩辕劲。不论错在谁,因在谁,往事已形成一道无形的鸿沟永远的横亘在他与他之间,永远无法逾越。
  他们,只能站在各自的一端,在永远不能实现的期待中一次又一次的让爱失之交臂。“糟了。”忽然,陈名秋一声惊呼冲出了屋门。采月,采月就在哪里!***刚到院门,奉命把守的卫鑫便拦下了他。
  陈名秋不语,一闪身从一个侍卫腰中拔出佩刀,架在了自己颈间。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流下,滴落在洁白的衣领上。卫鑫吓的慌忙让开了路,一边紧紧尾随着狂奔的陈名秋向冷宫而去,一边差人去禀告皇上。
  燃烧的房屋外,无数太监忙碌着救火,可是没有人忙碌着救人。叶赫人入京不过年余,受贬的妃子也不过江采月一人。
  除了她,便只有几个看守的宫女太监居于此处。又有谁会为了这些人冒险救人呢?陈名秋在距离火焰不过一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灼热肆虐的火焰。
  卫鑫不敢太过靠近手中犹握着钢刀的他,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秋不要做出足以连累自己没命的事情来。
  可是陈名秋始终没有再移动脚步,坚毅的面孔被火焰映的通红,深深的痛苦凝聚在灿若星辰的眼中,闪着令人心痛的光芒。忽而,他手中的钢刀铛的一声落了地。卫鑫也跟着松了口气,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可是就在下一秒中,陈名秋竟然笔直的冲进了火中!天哪!这次我死定了!卫鑫一声惊呼,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拦,陈名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无情的火舌之后。
  浓浓的黑烟弥漫在眼前,很快熏伤的双眼便睁不开了,四周燃烧的火焰灼的皮肤阵阵剧痛。可是陈名秋还是凭着一个信念摸索着道路倔强的前进着。他要救采月!他要救采月!
  他救不了幼情,救不了宋巡抚。他补偿不了灼然,补偿不了幼惜。可是,至少这一次他要救采月。陈名秋一路冲进了正院,不知在火中搜索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死心的时候,跌跌撞撞不稳的脚步碰到了一个温软的躯体。采月,是采月!他欣喜若狂的弯下身,拍打着她的脸颊:“采月,是我,是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我这就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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