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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派了归晴从前的剑术师父,任枫,任侍卫前去一探。任枫虽然承担了天大风险,却是最直接,牺牲最低,也最有效的方法。正如轩辕奚一惯的战术风格。
  “问殿下安。”任枫健步走到归晴席旁,恭恭敬敬地躬身。归晴一对乌珠在眼眶中转了转,惊诧之色稍纵即逝,对任枫微笑道:“任枫,你近来可好?”
  “殿下,敢问这位是何人哪?”旁边有臣子询问。“这位,是天朝皇帝麾下的任枫,任侍卫。”
  归晴见周围臣子脸上都出现惊愤之色,却又微笑着往下说“当初王宫中起大火,就是他助了我一臂之力,方才令我逃出生天。两月余前有信,当时事发,他在天朝皇帝身边再待不下去,朝北毗摩逃亡,已是一介流民。如今,是来相投。”
  “原来是任义士,快快请上座!”几名臣子听说是他救出少主,连忙腾出位子,又叫小二添了副碗筷。“诸位不必如此…只因我母亲亦是牵萝人氏,当时那轩辕奚又实在逼人太甚,一时看不过眼罢了。”
  任枫一边帮着圆满这番说法,一边瞟了眼全身白衣、如琳琅玉树般俊美的归晴,心头大异。先将他的真实身份点明,然后再编造一个无人得知真伪的谎言。真中有假,假中掺真,令人没办法怀疑。大半年未见。不说别的,单只这应变功夫,已非当初胸无城府的少年。
  当然,仅靠这点小聪明的话,还是无法和他的皇帝相抗衡。明知自己是天朝皇帝所派,却不揭破。
  到底是仍念旧情,还是起了什么意?用过茶点,大家正要各自散开。却见归晴对任枫笑道:“咱们好久不见,正有满腹的话想对你说,我们四处走走吧。”归晴与任枫两人共乘一辇,费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粉墙碧瓦的宅子前。
  让马夫和仆役在门前候着,归晴拉着任枫的手,走了进去。将门紧紧掩了,归晴才望着任枫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忽然肃穆:“这里是我和牵萝臣子聚集商讨的地方…隔音既好,平素又绝不会有人进入。你有什么事,只管在这里和我说。”
  “陛下,非常担心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任枫垂下眼帘,决定将静王胸中的疑惑全部倒出“定川将他斩首后,又将人头悬在城门达三月之久…此事,是不是真的?”
  归晴的手不自觉地抓上自己胸口。许久没有感觉的心,顷刻间竟痛得如撕裂刀绞。过了半晌,那种痛才渐渐平息。他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对任枫道:“是。”定川将拂霭的人头悬在城门上达三月之久。而自己,在浑浑噩噩中,足足疯癫了五个月。
  还是找到了他的头…一颗失去皮肉、白森森的骷髅。如今,那颗至爱的头颅,就摆在卧房枕边。任谁也,不许触碰一下。“竟是真的…为什么?是你做的么…是你,为了如今的身份,将他送到定川手中?”任枫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不是!我宁愿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伤他半分!”归晴的双眼大睁,泛起狰狞血丝,忽然双手掐住任枫的脖颈,对他大声咆哮“定川会要他的命…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主子!”
  “定川会将拂霭的头颅悬在城门达三月之久,你说是为了什么?!他是想让这个消息传到天朝,然后激怒你那主子,发兵北上,放弃使用北方烽火结防守的方案!他真正要的,不是拂霭的命…而是整个中原!”
  归晴神情疯狂的说完这番话,看到任枫被掐得满脸通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狂态,松开了手,低声道歉:“对不起,原不干你们的事。”…整个中原。那里,有自己和拂霭初次相遇、心心念念想要一同终老的江南。
  但是,失去了拂霭,那个地方又有何意义?天下被谁握在手中,又有何意义?任枫拍了拍胸口,苦笑道:“没什么…”定川的用意,果然和皇帝当初所猜想的一样。只是,没料到会从归晴嘴里得到证实。
  “既然是定川杀了他…却为何,你要成为,北毗摩所操纵的傀儡政权首领?”任枫问出最后一个疑惑。归晴蓦然抬起眸子。望向任枫的目光,灼灼似火。***
  归晴蓦然抬起眸子。望向任枫的目光,灼灼似火:“我应承过拂霭…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害他的人。我委身于此,是为了等待时机,取定川性命。”任枫全身不由得微微一震。他很清楚,事情的关键就摆在他面前。
  “此话当真?”任枫愣了片刻后,想要确定“…你又是,因何取得定川信任?”“当日在牵萝王宫盗走玉玺的小太监绿梓,是获王府小王爷所扮。”归晴唇角泛起抹晦暗难明的苦涩“他信任我…所以,将信城这个身份给了我。”
  任枫点点头,心中已经明朗,没再追问下去。皇族贵胄的所谓“信任”不可能未掺任何杂质、不用付出任何东西。那个小王爷会花这么大力气栽培归晴…结论不言自明。说得太清楚,只会令双方都难堪。若果真,归晴这般处心积虑,不惜一切地为那个人复仇。倒也真算得上,情深义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与陛下眼前的敌人倒是一致。”任枫只觉心跳得厉害,轩辕奚并没有让他做到这步。但总觉得不迈出,十二分的可惜“若你与陛下联手,相信会更容易铲除定川。”归晴深吟片刻,衡量得失后,终于果断回答:“好,我就与他联手。他取他的江山,我只要定川的性命。”
  “总是口说无凭,我回去,也需取信于陛下。”任枫听他如此说,虽激动万分,却到底是个老成持重的,考虑得周全。归晴想了想,从腰间锦囊内拿出块莹莹生辉,上镌龙云凤霞,底篆牵萝文字的印玺来。目前,他虽然成为牵萝皇子信城,表面风光荣耀无比,实际上,还是处处被人制约。
  毕竟,这只是个被北毗摩操纵的伪政权。以他目前的能力,要动定川,谈何容易。自己虽对轩辕奚没有好感,但他身为帝王,必定会以江山利益得失为先。
  对此事,必会尽全力支持。复仇之事,已经没有更好的机会,和选择的余地。“这是牵萝皇帝玉玺,信城身份的表记,你拿给他。”归晴将玉玺交给任枫,苦笑道“这已经相当于,把我的性命交在你们手里,他应该满意。”
  任枫接过玉玺,揣入怀中。他心头知道,此事已成。***北毗摩王城若阶,恒沙苑,未时。
  “圣上有吩咐,任何人未奉诏,皆不得进入此处…”守在苑门前的几个太监,急匆匆地拦住带着几个侍卫,正在往里闯的绛瑛。
  “都给我滚开!”绛瑛却怒喝一声,令手下侍卫往里硬闯。几个侍卫是绛瑛手下死士,皆身手非凡,又只听命于他一人。此刻得了令,三两下,就把那些太监打得屁滚尿流,倒在地上连声哎哟。
  苑沙苑是冷宫一角,里面庭院房间布置得虽还算雅致,却缺少人气,空荡荡一片。绛瑛带着侍卫,再没经过任何阻扰,直接闯进了主卧房。衍真正靠在棉榻之上,手边搁着本书,半睡半醒。
  听到声响,他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看见是绛瑛,淡然自若地微微一笑:“你来了?”“怎么,今日此事,你竟是早有预料?”绛瑛用手势阻止侍卫们再上前,自己一个人朝衍真走去,毫不客气地一撩下摆,坐在了他的榻旁。
  “没有。不过既为阶下囚,半点不由人…小王爷,是想看到在下惊慌失措的样子?”衍真望向绛瑛,眼神清澈,唇边浅淡的笑意未散。
  “哼,没想到你还活着…不过放心,我此次前来,并非要你的命。”绛瑛没耐心地将话引上主题“我此次来,只是想和你赌一赌。”其实在两个月前,绛瑛已经知道衍真被定川私藏。挨到现在才来,就是为了筹备这场赌局。
  “小王爷说笑。在下却有何物,可以当做赌资。”衍真的心跳了跳。“你有。归晴的心,还在你身上。”绛瑛轻轻垂下了眼帘。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归晴对眼前这个人,是那种…即使是死亡和时间,也无法抹去半分的迷恋热爱。自己,无法代替。所以,只有将这份感情,让归晴自己撕碎破坏。这样,归晴便再没有,回头的理由。
  “我相信,这场赌局,你必会应承。”绛瑛拍拍手。三名侍卫近前,他们手中分别托着一件东西。分别是,一对精巧无比的木制假腿、一张人皮面具、一碗冷却的棕色药水。
  “为了这假腿和面具,我足足耗费了两月时间,遍请名师。”绛瑛伸出手,将那张人皮面具拿起,又在衍真面前展开“它就如同人的第二层皮肤,洗濯擦拭都没有问题,足足可以令你保持这个相貌十年…而且,不要以为我替你找了个丑陋不堪的皮囊。
  这副面具,是仿化琉族男宠所造…是最得宠的那种哦,美程度绝对超出你想像。”“这双假腿连每个关节的运转摩擦都考虑到,经过练习,是可以行走和常人无异的…想穿上它,就必需先锯掉你本就无用的小腿。不过为了行走,这点你应该可以接受。”
  “那碗药是什么?”衍真听他说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意思,心头波澜暗生,神情却依然未变。
  “哦,是哑药。”绛瑛望向衍真,唇边泛起个狡黠笑意“它会令你喉咙和声带受损…放心,它的份量不足以令你真的哑掉,只会改变你的声音。
  做为交换假腿和面具的代价,我想不算过份。”“你跟我离开恒沙苑。等到你习惯用木腿行走之后,我带你回获王府。你也知道,归晴在那里。”
  目前局势在绛瑛的手中掌握,他没有理由骗自己。想到可以见归晴,衍真并未犹豫太久,便应承道:“好。”
  无论以怎样的身份过去,无论能不能相认…只要可以看到他,哪怕是远远的。总好过,就此天人永隔。话音刚落,衍真已经要过那碗棕色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火灼刀割般的剧痛,顿时沿着口腔烧进喉间。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跌得粉碎。衍真抓着胸口,开始惨烈的咳嗽。鲜血,沿着他惨白哆嗦的唇不住淌落。
  平素清华璀璨的眸子,顿时黯淡失色。他咳嗽的声音先开始还算正常,后面就渐渐沙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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