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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之郎君,家中传来书信,说是万分紧急,还请过目。”清茗急切之声响于门外,想是碍于做客他人家中,自家郎君正与郎主相交谈而不便进入,然这书信却也着实重要,故才于门外禀报。
  原是这些年祝熙之与谢混因着那钱塘雅集一事儿结为好友,二人不时书信来往,切磋学业,前段时日应着谢混生辰邀请便往会稽一会,小住几日罢了。今日二人正相谈甚欢,见识对方学问而未曾出户,这便急坏了清茗。
  “把信拿来吧,清茗。”二人辩论正告一段落,祝熙之也不拒休息片刻“谢兄可介意?”
  谢混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小小包子少年模样,出落的姿容秀美,自有一股清贵之气,不负那江左第一美男子美称。他与祝熙之的气质自是极其相似的,不过也略微有些不同,谢混便似那玉树芝兰,使人总觉温暖亲近,而祝熙之却是冷梅寒竹,为其雅致倾倒,然真真靠近才觉其清冷于内。
  听祝熙之一言,谢混微笑示意:“请便。祝兄于我家不必如此客气,只当自己家中便好。”
  清茗拿着书信进了屋子,低眉顺眼的将信交给了祝熙之后便默默退了出来,只因着他总觉着那书信中定有些什么能让自家主子失态。
  祝熙之将信自上而下看完,露出一个相当温和的笑,只是手中的书信慢慢被揉成一团,坐于其对面的谢混心中一颤,到底是何人将能将祝熙之气到此种地步?
  “谢兄,我家中有事,便先行一步,他日我们再切磋一二,还望见谅。”
  从谢家告辞而出,祝熙之也不往家中去而是径自带着清茗去了钱塘,目的地便是万松书院。
  坐于马车之内祝熙之面色冷厉,寒气逼人,坐于车外的清茗不过是想一问究竟便挑了帘子去看看祝熙之,然,一见祝熙之的模样便立时如见了鬼魅一般缩了回去,熙之郎君这回看来是气得狠了,只是到底是何事有这般威力?
  祝熙之回想着书信内容,冷笑声溢出:“呵,梁山伯,你倒是好本事!”
  那信中所言不为他事,而是那梁山伯竟得了徐冉博士的建议于半月前往万松书院读书,最可怖的是,祝英台等不及祝熙之从稽会回上虞,于十日前便搭船往那万松书院去了,恐这几日已是到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以为梁祝一事可化为乌有,未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祝熙之不怒才是怪了。
  日夜兼程,好歹一行人提前了几日到达了万松书院。
  万松书院位于钱塘万松岭之上,自是一片肃穆清雅之气,立于书院山门之前,祝熙之也不禁感叹难怪万松书院会有此名声,未曾进入书院便觉一股庄严儒雅的书卷之气扑面而来,只因着那守山门的老人家都让人小觑不得。
  “郎君自何处而来?”一稚嫩之声传来,远瞧着便是一小小孩童疾步而来,前发附额,后发披肩,唇红齿白,端是玉雪可爱,一脸严肃状的问道。
  祝熙之莞尔,他似看到了儿时自己,听家中人描述,自己幼时也是这般模样,不觉带笑:“在下上虞祝熙之,前往万松书院读书,还请小郎君引荐。”
  “诶?你是来找爹爹的?上虞?这么说祝英台便是你弟弟咯?”琉璃般黑亮的眼睛中透露出孩童该有的好奇,方才的严肃恍若从未出现过,不过一个失神,那孩子便已拉扯住了祝熙之衣衫下摆“爹爹现在正在后山,看你长的这么好看,今天我就不和守山门的爷爷玩耍了,带你去见爹爹好了。”
  听此一言,祝熙之不由轻笑,真是可爱的孩子,以貌取人,只是万万别失之子羽。
  祝熙之乖乖跟着这位山长之子上了山,倒是未曾想到的是这孩子竟选择了从书院穿过去寻其父,那么祝熙之这一未曾身着书院衣衫的外来人自是受到了万分瞩目,即便他不甚在乎,然亦是难受的紧。
  忽闻有吵闹之声,循声望去,原是两队之人正在蹴鞠玩耍,看那抢夺之势,祝熙之好一阵哀叹,若是千年之后的天朝国家队有此素质,何惧蛮夷,想想便觉汗颜。
  “那不是英台女······咳咳,英台郎君吗?她为何也再次蹴鞠玩耍?”清茗于后疑惑出声,其实他想说的是,祝英台怎可与一群男子蹴鞠。
  在清茗出声之时,祝熙之也瞧见了祝英台的身影,虽是与一群男子相比终是娇小了些,却是灵活异常,也算补足。
  就在祝英台抢到球堪堪要射门之时,一高大俊朗身影忽然而至,断于身前,一脚抢断,不过用力过猛,反应过来之时,球已然飞了出去。
  那人是······即便相隔多年,他亦是一眼看出那人的身影,似乎他们不过昨日才相别。沉浸于思绪之中的祝熙之,未曾注意到飞奔而来的球,眼看着便要被砸中。
  “熙之郎君,小心!”
  身后便是清茗焦急的呼喊声,他知自己应躲避开,但身子却早已僵硬在了原地,如何也是不听使唤的。
  闭上眼,早已准备好生挨那么一下子,然料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待睁开眼,便瞧见英挺身子出现于身前,一如当年将他护于身后,一切似回到那年马家书房之中。
  “你······”犹豫着是否要说些什么,可惜出口便只剩下一字,其他皆哽于喉头之中,咽不下,吐不出。
  “我什么?”那人回首,带着戏谑的笑容,剑眉星目,英俊万方,岁月洗去了他曾经仅剩的一点稚气,如今便是那张脸都那般的线条分明,恍若刀刻,然,未曾变化的还是那份肆意轻狂。
  “啊,好痛!熙之,为何一见面便打我?”痛呼出声,那人露出一副可怜之像,像极了家中那只为着骨头便露出哀戚神情的大狼狗。
  祝熙之挑眉浅笑,却是看得人心中拔凉:“为何?你道是为何?方才是谁将球踢往此处的?怎么,这便是你文才兄多年后与我相见之时送出的大礼?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呵,熙之,便是伤了谁我都不会伤了你,今日这大礼绝非意料之中,您大人大量,且不要与我计较。”分明最是要强之人,却是露出此种讨好神情,隐隐瞧见暗藏于祝熙之衣襟里处的红绳,眼神更是幽暗了几分“要不,熙之你也踢我一脚?”
  话虽说着,手却也未曾闲着,径自将祝熙之那因着多日奔波而稍有些凌乱的衣襟理好,将暗露于外的红绳熨贴于颈部。
  马文才在做如此形状之时,球场上早就冷寂一片,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魂飞魄散之相,面面相觑,此人真是马文才?那个意气飞扬,桀骜不驯,高傲轻狂如月夜孤狼的马文才?此时如何看着也只是一只忠厚的大狗吧?而且是不停于主人面前讨好的大狗狗。马文才是否被刚才一球给砸傻了?
  最震惊的莫过于祝英台,她于这万松书院也是有一段时日了,马文才是怎样人物她如何不知?虽文武双全,惊艳卓绝却最是高傲难当的,却也是有些绝对上位者的果断霸气,如何也是与现在这个于七兄面前卖乖的人联系不上的。她虽是知道七兄曾经与马文才相交,但绝未曾想到二人竟是如此相处的。
  祝熙之心下叹气,这么些年未见也未曾联系,本以为会有所改变,谁知这人竟是更甚从前,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如此亲昵之态。想到其几年不回信之事,心中不知为何甚是恼火,轻瞟了一眼马文才,慢慢道:“我哪里敢踢你一脚,先前便已不再回信于我,若是我踢你一脚,怕是我们便再无相交可能。”
  马文才暗自苦恼,这世上唯有熙之是他不愿伤着一点的,如今见此形状,怕真是恼了自己,正想着如何与祝熙之解释,便见祝熙之早早不再理他,而是往蹴鞠场中而去,那方向处正是一人。
  眼前祝英台手足无阻,像是一受了惊的小兔子,然祝熙之却置若罔闻,冷冷道:“英台,我往会稽之前是如何同你说的?你又是如何做的?”
  自己平日里真是太过宠溺这丫头,变得如此无法无天,胆大妄为,千叮万嘱的让她在家中好生呆着等他回来,竟能留书出走,好本事。
  “七兄我······你不是答应了我来读书的么?早走晚走,不是一样么?”对于祝熙之的恼怒祝英台亦是有所不解的,又恼于祝熙之从未如此严厉训斥自己,一时也是心有不忿。
  见自家小九妹如斯回答,祝熙之愈发有些恼火,眼神中皆是无奈,一样?若是梁山伯不在那么自是一样,然,现梁山伯已在,那么便什么都不一样。若是她在家中等着,自己得了梁山伯的消息自是不会让她来这书院的,精心筹谋数载,毁于一旦。
  她今日能违逆与自己的承诺,让自己数载筹谋成了白工,他日谁知会做出些什么覆水难收之事。她与梁山伯悲剧于其自身也是有原因的,若是自己往后再为其筹谋而被她冲动所毁,那便真是要命了。此次不给她些教训,便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来我往日真是宠溺太过,以至你竟不知如何自处?既不知错于何处,那便好生想着,若是再想不通,那么以后再惹了什么篓子,为兄可不会再帮你解决。”
  祝英台一见今日祝熙之这雷霆万钧之势也是有些傻了眼,不敢再言什么。他们祝家之人都是知晓的,七兄不怒则已,一旦真心怒了便绝非可以等闲解决,看来今次自己真是惹恼了他。
  立于后边的马文才见祝熙之温和之中含着一丝冷峭的脸心中一动,多年不见,熙之果真又迷人许多,便是发怒都这般好看。只是这祝英台果真不识好歹,居然将一向温和的熙之惹怒,即便是熙之的妹妹,也足够恼人,曾经与熙之的相处之中,他可是知道熙之到底有多宠他那妹妹的。
  不理身边两人,唤了那山长之子,祝熙之便要往后山去,眼不见为净。
  祝熙之离开须臾之间,便有马文才心腹之人柳宣上前询问:“马兄,方才那人便是祝英台的七兄?难不成便是江左盛传的凤凰郎君,祝熙之?”
  听柳宣疑问之语气,马文才便觉心中不愉,眼神凌厉如刃,冷笑道:“怎么,你有所怀疑?世上除了他,你以为还有谁能配得上那样的称号?”
  “额,马兄所言甚是。”柳宣摸了摸鼻子,心中长叹一声,这便是迁怒啊!那祝家郎君未曾有好脸色予你,你便来折磨我,天道不公!
  好在现在他可得知马文才并未被球砸坏,由此看来,那位祝熙之在马文才心中自是与别个不同的。
  祝英台立于原地,一儒雅书生早早到其身边低声安慰着,观其形态,自是十分在意祝英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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