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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一片漆黑,她早已准备停当了。厨房桌上置着一只热水瓶,一只茶杯,一本白
  色人造革面的《圣经》和汽车钥匙。
  “爸爸准备好了吗?”我问。
  “爸不去。”她说。
  “那谁开车?”
  她捡起钥匙就走,我跟着她上了车。至今我还是纳闷,她如何在一个晚上学会
  驾车的。她根本不看地图,便平稳地驱车拐上高速公路,在一切该打信号时都正确
  地表示出了,然后上了海岸公路,一个漂亮的大转弯后,我们来到老地方。
  我们匆匆沿着泥径小路,来到礁石堆前,平坠下海的地方。妈手里拿着那本白
  皮面《圣经》,像钉住似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头向后仰着,双眼穿过滔滔的水面,
  投向广袤的铅色天空,呼唤着上帝。除了开头一句“亲爱的上帝”和末了“阿门”
  外,她中间讲的全是中国话。
  “我相信你的恩典,赐福……你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你会回答我们对你的
  信仰与爱戴……”
  “……我们领受你的恩典,向你献出我们的敬仰。我们去你的圣堂崇拜你,我
  们向你奉献出金钱,唱你的歌……我们有辜负你亏欠你之处,请你宽恕我们。你只
  是把平藏起来,以此来教诲我们。我们现在已领悟了你的教诲,请你把平还给我们
  吧……”
  沉寂的四周,就是妈絮絮的祈求声,悲切阴森,令我毛骨惊然。“原谅我们对
  平的疏忽吧,喏,站在这儿的,是我女儿,你教诲她吧,……”她接下来的这几句
  话,不禁令我失声痛哭。
  她的坚定不移的信念,竟令她在一片朦胧中三次看见平,在白花花的浪尖上向
  她挥手。“哪?呵,在那里!”她犹如一个尽责的哨兵,直挺挺地伫立着,目光力
  图穿透那片海与天之间张挂着的触摸不着的白纱。但每次平一出现,即隐去,我们
  只看见黑魆魆地浮游着的海草丛。
  妈并不泄气,她回到沙滩上,拎起热水瓶和茶杯,来到大海边上。事后,当她
  恢复过来后,曾跟我说过,从前在中国时,人们都用这方法来祭海,以平息龙王的
  怒气。而这通常是很有效的。
  此刻,妈把茶倒入杯中,加了白糖,再抹下手上一只蓝宝石戒,那是外婆留给
  她的遗物。如今外婆已故去多年了。这方戒指,母亲不只一次得意地对我说过,不
  知吸引过多少女人的羡慕和注意。现在,她把这枚戒指也献给龙王,希望龙王会放
  出平。她把戒指扔入海里。
  即使龙王拿到了戒指,也没见他领情。整整一个小时,大团大团发绿的海水上
  面,只有水草,别无他物。妈双手抱拳举到胸前,“看,他在那边。”妈的嘴唇痉
  挛着,声音十分古怪。真的,在空旷的海滩的另一端,平的孤单疲惫的身影:鞋子
  拎在手里,步履疲乏地向我们走来。我和妈霎时喜出望外。但不及我眨一下发疼的
  眼皮,就发现,那人影点着一支烟,而且,个子也比平大多了。事实上,这只是个
  陌生的路人。
  “走吧,妈!”我轻声说。
  “他就在那里。”妈的双脚像两根大理石的石柱,牢牢地插定在沙滩上。几乎
  不是凭着意识,而是单凭着肌肉的力量,一只手举着指定对面那片锯齿形的黑色剪
  影,海湾那边的围墙,固执地说。“我看见他了。他就在山洞里,坐在漫浸着水的
  石阶上,又饿又冷。但他已老成多了,学会了忍耐。”
  说着,她举步“嚓嚓”地往公路上停着的汽车走去。她的步子迈得利落迅速,
  好像脚下不是软塌塌的沙滩,而是坚实的柏油路似的。我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她。
  只见妈三步两步就攀上通往公路的陡直小径,然后,连气都不喘,就从车上拉下一
  只大轮胎,再在上面缚上爸的钓鱼线,然后又回到海边,把轮胎扔进大海。
  “去,到平那里去,把他接回来。”她几近狂暴地对着哗哗作响的大海命令着,
  我从没有在她声音中听出过如此的决心,或者说“能干”。
  顺着她的思想,轮胎被风和浪卷带着,朝对面海湾漂浮出去,那边的海浪更强
  劲,很快,钓竿线被绷得紧紧的,妈死死拉住鱼线的一头,任凭轮胎在灰白的浪峰
  中颠簸,鱼线深深嵌入她的手指。突然,鱼线扯断了!轮胎被卷成涡螺形的波浪挟
  着,时隐时现。
  我们攀上礁石去眺望,看到轮胎已抵达小海湾的那一端,猛的一个巨浪,把它
  打没了,不久,却又浮现出来,没有丝毫损伤,然后,又是一个挟着喧闹的泡沫的
  巨浪。就这样,反复多次,那黑黑的一点,灵巧轻捷地在波涛中跳跃着,似在忠实
  地执行着它的职能:要历经万险,把平从洞壁里拉出来。虽然每次从翻腾的白色浪
  尖上出现的轮胎,都空空然,没有平的踪影,但它每次的隐没,似都带着一份希望。
  然后如此反复了十几次后,当它再次浮现,已被波涛掀得成为碎片,被浪刮得遍海
  都是。
  几乎在此同时,妈放弃了希望。我至今永远记住她当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彻底
  的绝望和恐惧,为着失却平,竟愚蠢到妄图用信仰去改变命运!这令我十分恼怒—
  —一种无以名状的恼怒——就因为我们的一切失败和徒劳!
  四
  如今,我再不期待找到平了。正如现在,我也不再期待,能找到一条挽救我婚
  姻的出路。尽管妈一再对我说:“再努力一下。”
  “这是哪门的理论?”我说,“既然已经没有希望,便没有理由再去维持这样
  的婚姻了。”
  “但是你必须试一试,”她说,“这里谈不上什么希望,也没有什么理由。一
  切都是命里定的。但不管怎么,你必须再试一试。”
  “那末,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妈说:“这你自己决定,你知道什么是你最需要做的。如果这还要听人家的,
  那你干脆就别做了。”说毕,她便走开,把我一个人扔在厨房里。
  我又一次想到平,当时,我是怎样目睹他正处在危险之中,后来,灾难又是如
  何发生的。然后,我又想及自己的婚姻。我是如何已看到了危机的信号,真的,我
  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危机最后还是发生了。我想,所谓的命运,它的一半其实就
  是出自我们的期望,一半,又是出自我们的疏忽。而且似乎唯有当你失却你所爱的,
  你才会真正接受信仰。你必定会更珍惜你所失却的,你必定会领悟覆水难收的哲理。
  我母亲,其实仍旧十分留心这本压在桌脚下的《圣经》。我知道,她对此是十
  分清楚的。我记得,在把它压在桌脚之前,她在上面写了点什么。
  我抬起桌子,把《圣经》捡了出来,翻到《新约》前一页,有一篇叫《灭亡》,
  在那一页上,她用铅笔淡淡地写上两个字:许平。
  可怜天下慈母心
  ——吴精美的故事
  一
  妈相信,在美国,任何梦想都能成为事实。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开家餐馆,
  或者在政府部门工作,以期得到很高的退休待遇。你可以不用付一个子儿的现金,
  就可以买到一幢房子。你有可能发财,也有可能出人头地,反正,到处是机会。
  在我九岁时,妈就对我说:“你也能成为天才。你会样样事都应付得很出色的。
  琳达姨算什么?她那女儿,只不过心眼多一点而已。”
  妈将一切未遂的心愿、希望,都寄托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她是在1949年来到美
  国的。在中国,她丧失了一切:双亲,家园,她的前夫和一对孪生女儿。但她对过
  去的一切,从不用悲恸的目光去回顾,眼前,她有太多的打算,以便将生活安排得
  更好。
  二
  至于我将成为哪方面的天才,妈并不急于立时拍板定案。起初,她认为我完全
  可以成为个中国的秀兰?邓波儿。我们不放过电视里的秀兰?邓波儿的旧片子,每
  每这时,妈便会抬起我的手臂往屏幕频频挥动:“你——看,”这用的是汉语。而
  我,也确实看见秀兰摆出轻盈的舞姿,或演唱一支水手歌,有时,则将嘴唇撅成个
  圆圆的“0”字,说一声“哦,我的上帝”。
  当屏幕上的秀兰双目满噙着晶莹的泪珠时,妈又说了:“你看,你早就会哭了。
  哭不需要什么天才!”
  立时,妈有了培养目标了。她把我带去我们附近一家美容培训班开办的理发店,
  把我交到一个学员手里。这个学生,甚至连剪刀都拿不像,经她一番折腾,我的头
  发,成了一堆稀浓不均的鬈曲的乱草堆。妈伤心地说:
  “你看着,像个中国黑人了。”
  美容培训班的指导老师不得不亲自出马,再操起剪刀来修理我头上那湿漉漉的
  一团。“彼得?潘的式样,近日是非常时行的。”那位指导老师向妈吹嘘着。
  我的头发,已剪成个男孩子样,前面留着浓密的、直至眉毛的刘海。我挺喜欢
  这次理发,它令我确信,我将前途无量。
  确实刚开始,我跟妈一样兴奋,或许要更兴奋。我憧憬着自己种种各不相同的
  天才形象,犹如一位已在天幕侧摆好优美姿势的芭蕾舞演员,只等着音乐的腾起,
  即踮起足尖翩然起舞。我就像降生在马槽里的圣婴,是从南瓜马车上下来的灰姑娘……
  反正我觉得,我立时会变得十分完美:父母会称赞我,我再不会挨骂,我会应
  有尽有,不用为着没有能得到某样心想的东西而赌气不快。
  然而看来,天才本身对我,颇有点不耐烦了:“你再不成才,我就走了,再也
  不来光顾你了,”它警告着,“这一来,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每天晚饭后,我和妈就坐在厨房桌边,她每天给我作一些智力测试,这些测试
  题目,是她从《信不信由你》、《好管家》、《读者文摘》等杂志里收罗来的。在
  家里洗澡间里,我们有一大堆这样的旧杂志,那是妈从她做清洁工的那些住户家里
  要来的。每周,她为好几户住户做清洁工。因此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旧杂志,她从中
  搜寻着各种有关天才孩子的智力培养和他们成才的过程。
  开始这种测试的当晚,她就给我讲了一个三岁神童的故事,他能诸熟地背出各
  州的首府,甚至大部分欧洲国家的名字。另一位教师证明,这小男孩能正确无误地
  拼出外国城市的名字。
  “芬兰的首都是哪?”于是,母亲当场对我开始测试了。
  天呀,我只知道加州的首府!因为我们在唐人街上住的街名,就叫萨克拉曼多。
  “乃洛比!”我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能想象得出的最奇特的外国字。
  测试的题目越来越复杂了:心算乘法,在一叠扑克牌里抽出红心皇后,做倒立
  动作,预测洛杉矶、纽约和伦敦的气温。
  还有一次,妈让我读三分钟《圣经》,然后说出我所读过的内容。“现在,耶
  和华非有丰富的财富和荣誉……妈,我只记得这一句。”
  再次看到妈失望的眼神之后,我内心对成才的激动和向往,也消遁了。我开始
  憎恨这样的测试,每一次都是以满怀希望开始,以失望而告终。那晚上床之前,我
  站在浴室的洗脸盆镜子前,看到一张普普通通,毫无出众之处的哭丧着的脸——我
  哭了。我尖叫着,跺脚,就像一只发怒的小兽,拼命去抓镜中那个丑女孩的脸。
  随后,忽然我似乎这才发现了真正的天才的自己,镜中的女孩,闪眨着聪明强
  硬的目光看着我,一个新的念头从我心里升起:我就是我,我不愿让她来任意改变
  我。我向自己起誓,我要永远保持原来的我。
  所以后来,每当妈再要我做什么测试时,我便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将手
  肘撑在桌上,头懒懒地倚在上面,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事实上,我也实在无
  法专心。当妈又开始她的测试课时,我便开始专心倾听迷雾茫茫的海湾处的浪涛声,
  那沉闷的声响,颇似一条在气喘吁吁奔跑的母牛。几次下来,妈放弃了对我的测试。
  两三个月安然无事地过去了,其间,再没提一个有关“天才”的字眼了。一天,
  妈在看电视,那是艾德?索利凡的专题节目,一个小女孩正在表演钢琴独奏。这是
  台很旧的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时响时轻,有时甚至还会停顿。每每它哑巴的时候,
  妈就要起身去调整它,待她还没走到电视机前,电视机又讲话了,于是就像故意要
  作弄她一番似的,反正她一离沙发,电视就出声了,她一坐下,艾德就变哑巴。最
  后,妈索性守在电视机边,将手按在键盘上。
  电视里的琴声似令她着迷了,只见演奏者既有力,又柔和地敲着琴键,突地,
  一阵密切铿锵的琶音倾泻而下,犹如决堤的洪水,翻江倒海地奔腾起来,只见她手
  腕一抬,那激动急骤的旋律顿时烟消云散了,那含有诗意、温存的音符,从她手指
  尖下飘逸出来。
  “你——看!”我妈说着,急促地把我叫到电视机前。
  我马上领会了,妈为什么这样深深地被琴声迷住。原来,那个正在向观众行屈
  膝礼的演奏者,不过只八九岁的光景。而且同样是一个留着彼得?潘发式的中国女
  孩子。她穿着蓬松的白色短裙,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康乃馨。在她优雅地行礼时,
  既有秀兰?邓波儿的活泼,又持典型的中国式的谦和。
  我们家反正没有钢琴,也没有钱买钢琴,所以,当妈一再将这个小钢琴家作话
  题时,我竟失却了警惕,大咧咧地说起大话了。
  “弹倒弹得不错,就是怎么她自己不跟着唱。”我妈对我批评着那个女孩子。
  “你要求太高了,”我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她弹得蛮不错了。虽然说不上最
  好,但至少,她已很下过一番苦功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妈抓住我小辫子了。“所以呀,”她说,“可你,连一点苦功都不肯下。”
  她有点愠怒地拉长着脸,又回到沙发上去。
  电视里的那个中国女孩子,也重番坐下再弹了一曲《安尼托拉的舞蹈》,是由
  格林卡作曲的。我之所以印象这么深,是因为后来,我花了很大功夫去学习弹奏它。
  三天后,妈给我制定了一张钢琴课和练琴的课程表。原来,她已跟我们公寓里
  一楼的一位退休钢琴教师商量妥,妈免费为他做清洁工,作为互惠,他则免费为我
  教授钢琴,而且每天下午的四点到六点,将他的琴供我练习。
  当妈把她的计划告诉我时,我即感头皮发麻,有一种被送进炼狱的感觉。
  “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我本来就不是神童,我永远也成不了天才!我不会
  弹钢琴,学也学不会。哪怕你给我一百万元,我也永远上不了电视!”我哭着嚷着,
  跺着脚。
  妈当即给了我一个巴掌。“谁要你做什么天才,”她厉声叱责着我,“只要你
  尽力就行了。还不都是为了要你好!难道是我要你做什么天才的?你成了天才,我
  有什么好处!哼,我这样操心,到底是为的什么呀!”
  “没有良心!”我听见她用汉语狠狠地嘟哝了一句,“要是她的天分有她脾气
  这般大就好了,她早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那个钟先生,我私下称他为老钟,是个很古怪的老头。他似已很老很老了,头
  顶秃得光光的,戴着副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在层层叠叠的圈圈里,一双眼睛整
  日像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常常会悠然地对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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