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他的小儿子俊美的脸上没有波澜，从一片曦光走来。</br></br> 那一刻，他胸口一颤，仿佛看到了温柔的先皇后。那些年轻的岁月，如潮水般涌来。</br></br> 苍老的手抬起，喃喃道：“千凝，你回来了……”</br></br> 楚云昭停下了脚步，嗤笑了一声：“好一个痴情种，死到临头了还在做戏。”</br></br> 老皇帝的美梦瞬间破碎，他半睁着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br></br> 沙哑的声音含混着血：“你……扶光，你说什么？”</br></br> 面前的人悠悠坐下，斟了一杯茶。</br></br> “说你做戏，听不懂吗？”</br></br> 老皇帝佝偻的身子剧烈的咳嗦起来，苍白的脸上带了滔天的怒意。</br></br> “逆……逆子！你要反了吗？！”随即他惊骇道：“朕、朕身上的病，是你做的手脚？！”</br></br> 楚云昭不答，幽幽的琥珀瞳凝着他。</br></br> “来人！来人！”老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给朕来人，宸王大逆不道，要反了，他要杀了朕！”</br></br> “宸王反了！快来救朕！速速将这逆子关入天牢！”</br></br> “来人！给朕来人啊！”</br></br> 喊到他嗓音沙哑，又吐出一口鲜血来，仍无人应答。</br></br> 老皇帝花白的头发散乱，脸色青灰，唯有胸前鲜红一片。他全身脱力的瘫在床上。</br></br> 面前的人仍稳坐在椅上，悠闲地品着茶。他一双琥珀瞳幽暗，闪着狠戾的光芒。</br></br> 潮水般的恐惧涌上老皇帝的心头，他这一生无辜的、不无辜的，明里、暗里杀人无数，但是……他也怕死！</br></br> 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昭儿，只要你不动朕，父皇、父皇什么都可以给你瞒下！”</br></br> “你不就是想要这天下吗，跟父皇说，父皇退位让给你便是。不要害了父皇，你会后悔的！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br></br> 老皇帝滔滔不绝的求饶停住了。</br></br> 半晌，他猛然惊觉，自己竟想不出宸王儿时的一点点趣事！对他小时候的印象，只是个格外孤僻、不讨喜的孩子。</br></br> 想了半天，脑子里，全是佑王儿时喜笑颜开的小脸……</br></br> 他颤巍巍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小儿子冰冷的脸。</br></br> 寂静的殿中，楚云昭突兀的轻笑一声。</br></br> 直接敲碎了养心殿中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道明黄卷轴，扔在他的床头。</br></br> “写吧。”</br></br> “你要朕写……什么？”</br></br> “罪已诏。”</br></br> 第161章 垂死挣扎</br></br> “罪已诏？！”老皇帝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朕如何能写那种东西？”</br></br> “要写什么，父皇难道不清楚吗？”</br></br> 老皇帝剧烈的咳嗽着：“朕、朕不清楚！”</br></br> 楚云昭“哦”了一声，点点头。</br></br> 死寂的宫殿里，修长的指节一下下的敲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极了催命的信号。</br></br> 老皇帝喘着粗气，无力地靠在床头。</br></br> “扶光，你放过父皇，朕……父皇现在就立诏书，传位于你……”</br></br> “我要你写的是罪已诏！”楚云昭冷冷着看着他，霎时失去了耐心：“还不清楚吗？那儿臣让您见个人，您就能想起些了。”</br></br> 屏风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缓缓走出。</br></br> 他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端方雅正的面庞，一双琥珀瞳熠熠生辉。</br></br> 老皇帝模糊的双眼费力看了一会，全身一震。</br></br> “莫承允？！你、你没死？”</br></br> “驸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br></br> 听到阔别已久的称呼，老皇帝全身一震。</br></br> 二十年前，他作为大夏的文臣，在有多个侍妾的情况下，设计玷污了三公主莫千凝，而后顺理成章的娶了她，成了当朝驸马。</br></br> 在公主生下楚云昭后，又借着她的运，一步步当上了摄政王。最后颠覆了大夏，将大夏皇室悉数斩首示众。唯有先太子，襄王莫承允失踪不见。</br></br> 冬日里，血淋淋的人头挂满了城墙……</br></br> 想起了血腥的往事，又见襄王一步步逼近，眸中带着不明的光，令他全身抖如筛糠。</br></br>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无一不与襄王血脉相连！</br></br> 他精神已然混乱，拉着楚云昭不撒手。“扶光，救救父皇……父皇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血浓于水，你不能放任父皇不管……”</br></br> 一双劲瘦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楚云昭阴鸷的笑着，双瞳染上浓烈的血色。</br></br> “血浓于水？那我的好父皇，你告诉扶光，我母后是怎么死的？”</br></br> 老皇帝目眦欲裂，苍老的面庞涨成猪肝色，剧烈的颤抖着。</br></br> “父皇……不知……”</br></br> “未央宫里，你下了什么香料？！”</br></br> 老皇帝双眼不自觉的瞪大，眼神慌乱无助，透出一股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br></br> 楚云昭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嗜血的笑意，忍住想掰断他脖颈的冲动，猛地放开了他。</br></br> 老皇帝跌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疲惫的脸上死灰色尽显。</br></br> “父皇，动笔吧。”楚云昭拿着一盘墨走来，幽幽道。</br></br> 自知逃不过，床上垂死的人喉咙发出嘶哑声：</br></br> “那都是他们逼朕的，朕没错！你这逆子，朕就算死，也不会如你们的意！”他染上疯狂之色，如枯树般的手指扣紧了床榻。</br></br> 楚云昭浅瞳森寒，凝了他一会，径直走到门口。</br></br> 殿外，所有官员均以恐扰乱陛下休养之名，被沈煜带到了远处。</br></br> 沈煜见他出来，上前一步，用眼神询问他如何。</br></br> “父皇要见三哥，劳烦沈统领跑一趟。”</br></br> 沈煜不放心的看了众官员一眼，对他道：“你几个皇叔有些异动，要进去看皇上。你看好他们，速战速决。”</br></br> 楚云昭神色冷着点点头。</br></br> 沈煜刚要走，远处传来沈凌烟的声音。“哥哥，不必跑了，我把人带来了！”</br></br> 她扶着腰走在前面。身后，将士们押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三皇子。在牢中这一个月，他适应不了那样粗糙的饭菜，每日绝食对抗。如今活脱脱的瘦成了一个狼狈的阶下囚。</br></br> 他的眼神在看到楚云昭那一刻，变得阴狠无比。不断挣扎着要上前，去撞走在前面的沈凌烟。</br></br> 楚云昭立刻上前，将少女打横抱起，走入殿内。</br></br> “哥哥，你去看着他们吧。”沈凌烟对沈煜道。</br></br> “一切小心。”沈煜点点头，拿着枪出去了。</br></br> “你怎么来了？”</br></br> “我想着，多一个人总归没毛病。”她瞥向双眼通红、挣扎的佑王，眼底浮现数不清的恨意：“而且，我想亲自送这个人上路。”</br></br> “你坐在这里。”楚云昭将她放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别看见脏东西。”</br></br> 榻上，老皇帝见佑王凄惨的样子，拼命的想坐起身。</br></br> 楚云昭抽出匕首，抵在了佑王的脖颈处。</br></br> “父皇，你若再不写，儿臣的刀可就握不住了。”</br></br> 老皇帝只觉得五雷轰顶，眼睛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满面的狰狞，甚是骇人。</br></br> 半晌，他苍老的面庞静了下来，艰难的喘息着：“朕写。”</br></br> 他颤巍巍的提笔，将这些年的罪过一一写下。</br></br> 楚云昭扫了一遍：“继续写，在你驾崩后。还天下给大夏，传位给襄王。”</br></br> 老皇帝面色滞住了，干裂的嘴不由自主的裂开，露出出血的牙齿。</br></br> “逆子，你原是为了这个！……”</br></br> 莫承允打断了他，对楚云昭道：“昭儿，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关于这个皇位，我上次应承下来只是权宜之计，我多年未踏足朝政，如今应下来也并无半点好处。且……”</br></br> 他顿了顿：“若是我的话，朝中不免多有争议猜测。舅舅属意，你来坐上这个位置。你若担心不能光复我大夏，可让他直接改了国号。”</br></br> 见楚云昭剑眉蹙起，莫承允直接走到老皇帝面前，寒声道：“畜生，今日你要在在我与宸王之间做一个抉择，写下传位诏书。若你聪明的话，应该知道如何撰写。”</br></br>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游移着，颤巍巍的写下一行字。</br></br> 莫承允确认后，将诏书交给了楚云昭。</br></br> “这……我不配。”楚云昭犹疑着，没有去接。</br></br> “昭儿，你在犹豫什么？不要再在乎那虚无缥缈的血缘，改了国号之后，你和这畜生再无关系，是我朝三公主的嫡子，大夏的后代。”</br></br> 他静默了片刻，眼睫剧烈的颤抖，转头去看屏风后的沈凌烟。</br></br> 她正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朝这边走来。</br></br> “殿下，舅舅说的对。若你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们便不当，可你若是因为介怀这种奇怪的事，而贬低自己，拒绝了向上的机会，那才是不值当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