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姆摇摇头，“这里下雪天实在是太冷了，营房里四处都透风，冷嗖嗖的，我昨晚上睡不好，只能起来在房间里散步。”</br></br> 窗外冻结了冰晶，就连窗框上都积着一层厚厚的雪，花园的池子更是一夜间就冻成了冰坨子。</br></br> 鲁尔普靠近海边河边，地势低很多，最冷的冬季也没这么厉害，更何况如今才算是初雪。</br></br> 待汉姆填饱了肚子，楼上就有侍女下来叫他。</br></br> 安妮已经准备好了四五页纸的婚礼计划，打算交给汉姆去落实。</br></br> 汉姆不敢怠慢，他往鼻子上夹了一片眼镜，推开门，安妮叫他进。</br></br> “你来看看，这是我对仪式的计划。”</br></br> 在汉姆的社交圈里，只有女伯爵是会清晨七点起来公务的领主，对自己的婚礼也象是在办工作上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自然地接过来，看了一遍。</br></br> “观礼之后，我计划安排一场宴会，和宴会结束后，面对参宴人们的茶歇沙龙。”</br></br> 汉姆看见宴会，还不觉得奇怪：“恕我冒昧，伯爵，这茶歇沙龙又是什么意思？”</br></br> 他能从词汇上看出来，这大概是一场有茶饮的聚会。</br></br> “就是你想的那样，用一间宽敞的屋子，好好的布置上新鲜花卉，挂上画作，再帮我请一些会奏乐器会跳舞的人在中间表演，准备好我要用的蛋糕塔，还有不断供应的茶具茶水。”</br></br> 安妮又道：“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br></br> 汉姆摇摇头。</br></br> “当然是你，在那些对茶饮有兴趣的宾客们问起为什么喝的不是葡萄酒，而是掺了奶和糖块，以及干花的热红茶时，你一定要说，这是我从迦宁带回来，献给国王和王储妃的东西。”</br></br> “若是他们问了你，你就得告诉他们，在丁戈找马格的船队就能购买，但数量实在不多了。”</br></br> 汉姆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马格那里的茶叶明明很多啊，马格前两日找他拨款时，还说至少得租三四个仓库才装得下没卖掉的茶叶。</br></br> “那我们要不要趁着这机会，调低价格将库存全都清出去？”</br></br> 安妮又摇头：“发酵过的红茶只要不泡水，基本不会损坏，有库存也没关系。我们得在原本的价格上加上三成，卖给伯爵以上的贵族子弟，加四成。”</br></br> 她的口吻笃定，汉姆就放下心来，他反正是从没见女伯爵失过手。</br></br> 汉姆又仔仔细细的把微末处确认了一边，他这才下楼，打算带人进布尔堡找昂查管事。</br></br> 安妮见完汉姆之后，又小坐了一会儿，直到缇雅上楼来送了两封几乎同时抵达的信件。</br></br> 一封来自迦宁，一封来自王都。</br></br> 迦宁那封，自然是索菲丽达公主送来的。</br></br> 王都拿封安妮拿不定是谁，就先拆开了。</br></br> 上头赫然署名，沃伦公爵。</br></br> 原来是女公爵啊，她这封信是光明正大送来的，就连封信的蜡都是家徽章，安妮打开一看。</br></br> 果然内容只有一些嘘寒问暖的句子。</br></br> 女公爵说，她已经与王孙订婚了，她在丹锐修建的教堂已经开始动工了，她说，她现在生活的十分开心。</br></br> 这里面有几句实话安妮不知道，但安妮明白，女公爵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至少这封很可能被许多人查看过内容的信上，女公爵表面的措辞滴水不漏。</br></br> 信的末尾，女公爵告诉安妮，杜洛夏夫人即将在圣诞日之后，也就是明年春季加冕成为，或许安妮再过几个月就又要与她在王都见面了。</br></br> 第84章 路德</br></br> 至于索菲丽达公主送来的信, 则是由一个月前从迦宁出发，跨了大半个大陆才送到安妮的手中，纸面由于长时间处在船里闷着已经受潮斑驳了。</br></br> 安妮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片, 全都是公主亲笔的字迹。</br></br> 她先是说了上一个月在迦宁的居住饮食，认识的士族夫人，去过的聚会，看过的表演, 最后才渐渐提起宫里的情况。</br></br> 迦宁的宫里最近不是很太平，自从册封礼结束之后，王太后将国君软禁，有许多宫人都认为, 王太后想正式称帝，索菲丽达说, 她觉得很可能还会发生一些什么。</br></br> 安妮对此没什么看法，只要公主安全, 只要她在那边的生意不受影响，亚丁最近的信件里面说市场一切如旧。</br></br> 想必应该是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br></br> 汉姆离开庄园之后，带人前往了布尔堡准备寻找昂查夫妇。</br></br> 城内的积雪未融化, 汉姆等人出行骑的是马，他上了街才发现路上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 只有零星的摊贩在门口扫雪，更多的人这会儿还围着炉子在家里眯瞪。</br></br> 汉姆摇了摇头，他被伯爵的习惯影响了，这么早就出门, 城堡的守卫恐怕都还没起床，他上哪找人通报进去？</br></br> “算了, 我们先在外面找点吃的打发会儿时间。”汉姆与手下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币，交给手下叫他去找能吃饭的地儿。</br></br> 汉姆在厨房里吃过，但他的手下不一定都吃了，毕竟汉姆平时说走就走，手下也只能跟着，若不是每周的薪水高，恐怕鲜少有人能愿意留在他手下干活儿。</br></br> 从庄园往南走，这里是一条挤满了商店的街道，一行人进入了一家面对劳工的啤酒馆，当然了，这里也售卖一些炸过的土豆，店家自己灌的血肠，以及培根和面包。</br></br> 这里的店都很狭小，桌椅挨着墙壁摆了四桌，汉姆和手下进屋后几乎坐了一半的位置，而另一半正坐着几个卖货的小商人。</br></br> 手下去点餐了，虽然他们体面的穿着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但那几个小商人并没有注意，他们还沉迷在自己的商讨中。</br></br> “听说领主再过半个月就要娶妻了。”</br></br> “你们知道他娶的是谁吗？是鲁尔普郡新上任的那个女子爵，不，现在是伯爵了。”</br></br> 其中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的商人说道：“应该就是在圣诞日之前举行，到时候北方所有的贵族都会前来，你说我们这些小商小贩，虽然做不了那些贵族的生意，但他们出行总会带上家仆随从什么的吧？他们的随从有钱，总要在街上逛逛。”</br></br> “我前几个月的时候趁着天热囤了一些羊皮牛皮，才十个银币的货。叫我家里的那个给裁成了手套帽子，谁知道今年的初冬就这么冷，如今算算恐怕能卖出去十七个银币。”</br></br> “是啊。”</br></br> 汉姆在一旁听了几耳朵，他能感觉到，伯爵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拍了拍手下，去叫隔壁桌那个戴着羊皮帽子的商人过来说话。</br></br> 从小酒馆出门之后，汉姆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位对生意略有精通的小商人，这位商人名叫。</br></br> 根据所说，他只是城里的一个小二道贩子，从小是给人家扫烟囱的，后来自己慢慢攒钱经营，才有了如今还算凑合的生活，他对这布尔堡城可谓是了如指掌，毕竟从小就在这里摸爬滚打，与领主宫的人也打过交道。</br></br> 汉姆就顺势盘问了他关于昂查夫妇。</br></br> “他们吶～，仗着老昂查管事是女大公在世时最亲近的仆人，如今就管了城堡里的大小事物，领主又常年不在家，这夫妻俩常刁难人，我曾经给城堡的厨房送过一批煤炭，他们只付了四分之三的钱。”</br></br> 汉姆心里有了数，立刻带着折返回庄园里，把人带到安妮面前，将这些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br></br> 安妮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汉姆带进城堡给伯爵。</br></br> 汉姆不明所以，他又继续前往城堡。</br></br> 布尔堡建立在平地上，所以有护城河，过了吊桥就是营房，过了营房就是迷宫一样的古老建筑。</br></br> 昂查夫妇在城堡外迎接他，汉姆也笑笑，上前说道：“我得先见一趟伯爵，送一点东西给他查看。”</br></br> 昂查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当然了，我带你去见伯爵。”</br></br> 汉姆跟着昂查穿过许多门廊，他四处观察，发觉这城堡实在是古老，一切东西都还保留着二百年前的风格，貌似一丝的改变也没有过。</br></br> 斯特兰奇的书房位于一处阴沉沉的走廊内，昂查打开门通报，汉姆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架边的赛巴斯蒂伯爵，他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皮革装帧老书，偏头朝他看过去。</br></br> “是安妮让你来找我的？”</br></br> “是的。”汉姆从口袋里将安妮写的便条交给他。</br></br> 斯特兰奇接下来，目光一顿，他看了半天。</br></br> “她的意思，是让我去庄园住，她要来城堡住？”</br></br> 好一个换家的概念，未婚夫妻在北方不能见面，见面就意味着危险降临，但安妮明显对这场婚礼有许多安排要亲自盯着，她还在信里指出，这是为了大家好。</br></br> 斯特兰奇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头了，他想了想，反正自己在哪都一样，至于外人怎么想也不是很重要。</br></br> “我答应她的要求，你可以回去叫她搬进来了。”</br></br> 斯特兰奇说罢，将那封信交给昂查，说道：“收拾一些东西，我要搬去庄园住。”</br></br> 昂查听了，万分不可置信，他接过那张便条看了看，有些诧异：“伯爵大人，您真的要答应这种要求？”</br></br> 斯特兰奇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你有看法？”</br></br> 昂查语无伦次的看着伯爵，他连忙说着不敢，内心震惊于这女伯爵是不是捏了伯爵的把柄在手上，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br></br> 庄园内，接到了指示的缇雅开始继续收拾东西，而城堡里的斯特兰奇仅仅装了一车的行李，当天中午，两辆马车交汇过，安妮带着她的人手进入了城堡。</br></br> 从卸行李，到收拾房间，给安妮提供一切服务，都用的是她自己的人。</br></br> 城堡里的昂查和昂查太太□□干的晾在一旁，而城堡内的侍女们也议论纷纷，看着这行为古怪的女伯爵鸠占鹊巢，又看着这位女伯爵无视了这管事两口子的劝阻。</br></br> 安妮深刻的知道，她是一个伯爵，又不是原来那个酒商，面对动动指头都能碾死的人，她毫无针对的意思，欺负这两个管事实在是没意思，安妮只叫缇雅与汉姆负责城堡里的一切事物，她自己则是宅进了房间里，继续研究她的基建计划。</br></br> 布尔堡内一共有四十八名仆人，几乎都属于昂查夫妇管理，可这忽然空降了一二十个外来着，他们就忽然开始不知道听谁的了。</br></br> 缇雅盯着侍女存放好了东西，她转头问路，来到了城堡的厨房。</br></br> 厨房里，罗茜正在亲自拆卸她走到哪带到哪的大铁锅。</br></br> 而原本的厨房管事莫森太太正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br></br> 缇雅心里有主意，她进了屋子，露出标准的笑容：“罗茜，需要帮忙吗？”</br></br> 罗茜忙着把东西拆出来给女伯爵做合口的晚餐，她摇头：“不用帮忙。”</br></br> 缇雅闻言，又扭头走向厨房的管事，说道：“您是这里厨房的管事吧？我是女伯爵身边的管事，我叫缇雅。”</br></br> 莫森太太以往只与昂查那两口子打招呼，眼下见了缇雅有些无所适从，她刚才准备带着厨房的人跟这位罗茜夫人套近乎，结果罗茜的态度却很强硬，不叫她们触碰她带来的任何厨具。</br></br> “是，您可以叫我莫森太太。”</br></br> 见她战战兢兢，缇雅这才出言解释道：“女伯爵很注重干净，她有自己的喜好，罗茜夫人也是按照伯爵的吩咐来办事。”</br></br> 缇雅看出来了，这伯爵常年不在城堡里，厨房的管事没有什么势力，常年被大管事压着。</br></br> “莫森太太，伯爵有规矩，接触厨具的女仆每天都要用皂角洗手，不能留指甲，做饭的时候还得戴软帽和围裙。”</br></br> 在缇雅的好心提示下，莫森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罗茜夫人不叫她碰包袱里的锅碗，原来是嫌她手不干净。</br></br> 汉姆带着他的手下，选择了一间很适合举办沙龙的地方，这里处在一楼花园附近，虽然有些潮湿破败，但地方很宽阔，他吩咐手下出去找木匠，又派人出去买一些墙布，打算将这里收拾出来。</br></br> 接下来的半个月，城堡里的氛围诡异。</br></br> 原有的侍女们闲的每天在寝室里睡觉打骨牌，女伯爵带来的侍女们每天忙碌的仿佛不知疲倦。</br></br> 不过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着四十个仆人才能干完的活儿那十几个人也能干完。</br></br> 昂查太太等不下去了，她偷偷的派人去套近乎套话，这才知道，原来女伯爵给她身边的女仆开的薪水是普通仆人的十倍还不止，她们早就习惯了如此快节奏的工作。</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