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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啊?”
  “好,知道了,马上来。”
  挂了电话,林笙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我爷爷在浴室滑了一跤,情况不是太好,我得赶紧去趟医院。”
  “啊?”单黎扣扣子的手一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清楚。”林笙微微叹气,“保守估计也得要个叁四天吧。”
  浴室滑倒导致老人死亡的事件近来频频发生。倒也不是林笙悲观,只是如果老人家因此去世,那后续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他也无法轻易下定论。
  “你回头帮我跟妈说一声,我先走了。”
  看单黎眉头紧蹙的模样,好像比他还忧心些,林笙过来紧紧拥了一下她:“安啦宝贝,会回来陪你过年的。”
  单黎抬了手浅浅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回应,从他怀里抬起头:“你不跟你妈一起去?”
  林笙摇头:“我爸算是入赘吧,我妈以前明确说过他们家的事她不关心,好事坏事都别叫她。”
  林琦微对林德家排斥到了这种地步吗……?单黎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微微愣住。
  ---
  林琦微下了楼。
  她本想着是林笙开车,她和单黎一起坐在后者,但一开车门,看驾驶座上准备开车的是单黎,而林笙不在,一挑眉:“他人呢?”
  “他爷爷出事,去医院了。”
  林琦微听着,抽身出来坐进了副驾,砰一声关了车门:“真的假的?”
  “……还有假的?”像是坐实了心里的想法,单黎一惊,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林琦微扣好了安全带,把额前散下的发往后一撩,手肘支着窗户撑住了头:“可能性很大,老套路了。”
  “可是上次……”单黎想起来之前林笙奶奶也去住了院,下意识的想反驳。
  “你打个电话给林笙试试。”林琦微盯着前车的车牌,语气倒是悠闲,“估计是他爸发现了什么,先把人骗回去关起来再说。”
  “……”
  前方是红灯,单黎得了空,给林笙打了个电话。
  占线。
  ……
  再打。
  还是占线。
  ……
  嘟嘟的忙音几乎是敲在单黎的耳膜上,她险些忘了自己还在车里,全靠林琦微提醒了她一句绿灯亮了。
  “行了,不用紧张,毕竟是他亲儿子,最坏不过是打断腿罢了。”林琦微说得轻松,替她锁了屏,手指在控制台上随意敲击着,“我们先去吃饭如何?”
  “……”单黎嘴唇紧抿。
  “深呼吸,笑一笑嘛。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饭都是要吃的。”林琦微抬手拍拍单黎肩膀,“你就当是我乱说好了,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
  上菜的空档,单黎托着腮发呆。林琦微坐在她对面,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不是没预想过这种局面,干嘛这样?”
  “是想过呀,但跟我想的又不一样。”单黎的眼珠子随着她的手呆滞动了动,叹口气,“伯母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人嘛,吃一堑长一智。”林琦微收了收,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年轻的时候踩过的坑多了,现在就知道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可我不想要路途坎坷。”单黎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目光也落在她的手上,“伯母,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找他。”
  “嗯……”林琦微交叉握着手指,隐隐流露出几分上位者俯观全局的悠闲,“说起来,我们这也非亲非故的,给我个理由。”
  “非故吗?”单黎歪了歪脑袋,“你可别说s市心理咨询服务中心没有你一份。”
  “心理咨询?”林琦微耸耸肩膀,“我名下的产业还真没有这个。”
  “挂名嘛。”单黎刻意的勾了唇角笑,露出颊上的浅浅酒窝,“那我直说好了,你想拿我当枪使,我不介意。这样,可以了吗?”
  “……来了啊,你们的锅包肉,浇汁鱼……”
  上菜速度挺快,四五个大盘子满满当当挤了一整个桌面,分量属实超出了两个人的范围。单黎拿了筷子,抬眸看了眼林琦微,觉得和她之间的距离看起来似乎更远了。
  “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想利用你?”服务员转身离开,林琦微先动了筷子,语气慢悠悠的,“小姑娘想得真多。”
  单黎倒是早有预料她不会承认,先扒了口饭,细细咀嚼后咽下:“那……换种说法。单絮芳你肯定认识,她是我亲妈。她为什么生下了我,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
  “絮芳啊……”林琦微这回倒是点了头,算是承认,“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那……”单黎以为她算是答应了,松口气,夹了一块肉,用筷子无意识戳了两下,发出酥脆的咯吱声。
  “别急,听我说完。”林琦微舀了勺汤,不紧不慢送到嘴里,“人呐,总是要向前看的。总是沉湎于过去,就是浪费了当下的时光。”
  ……
  单黎知道,自己手上的牌不多了。
  “伯母,你知道我和林笙是亲姐弟吧。”她一咬牙,“我不知道你和林笙他爸之间有什么隐情,但我不想要他好过。”
  她赌一把,林琦微可以和她,殊途同归。
  ---
  林笙打了辆车直奔市一医院。
  他在医院门口刚刚下车,又接到了林德的电话:“你爷爷情况好点了,我和你奶奶都在这边陪着。你去医院停车场,搭咱家司机的车回趟家,收拾点他们的衣服,住院用。”
  “……家里不是有保姆吗?”
  “这不快过年了,给人放假了啊。”林德语气不耐烦起来,“小孩子怎么这么不勤快,帮大人做点事情就推叁阻四的。”
  “行了,知道了。”林笙挂了电话。
  林德一句去医院停车场找司机,光是找这一过程就花了林笙大半个小时。停车场在地下,信号不好,层数又多,他打个电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而上了车林笙才发现,接他的是林德的助理。
  “你好你好。”陈助一笑,“林总把钥匙给我了,等等我跟你一起上楼,帮你开门。”
  ---
  老人家腿脚不好,而老家的宅子冬天阴湿得很,是以他们现在住的是市区内的电梯房,楼层高,风景也不错。
  陈助取了钥匙开了门:“那我就在门口等你了。”
  门外时不时吹过一阵冷风,林笙看他只穿了一件薄羽绒服,也没戴围巾,被冻得直缩脖子,赶紧把门一推:“外面冷,进来吧。”
  “不了不了。”陈助连连摆手拒绝,替他带上了门,“你动作快点就好。”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有声音传来,林笙本以为是事发突然电视也没来得及关,谁料一进去就见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由愣住:“啊?”
  老头调小了电视音量,看他惊讶,开了口:“怎么?就盼着我们出点事?”
  “没有没有。”林笙赶紧露出个微笑,坐到沙发上,“想我可以直接叫我回来嘛。”
  老太太摘了眼镜,嘴角微微下撇:“那你怕不是又要带着那个女孩子一起。”
  “奶奶?”林笙收了笑。
  他记得上次老太太对单黎印象还算可以,这次却在他面前漏了些嫌弃来。
  --有些不对劲。
  “行了。”老太太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一挥手,“不说这个。”
  她话音刚落,林笙还没想着如何接话,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打开了。
  林德从门后走出,表情严肃:“林笙,你进来一下。”
  “哦,好。”林笙从沙发上站起,跟着他进了书房。
  林德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用近乎审视的眼神看来。林笙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任他看着,也不急着开口。
  他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林笙点了根烟,喷了口烟雾出来:“最近怎么样?”
  “还好吧。”林笙盯着桌案上的金鱼,老神在在。
  “和你女朋友呢?”
  “挺好的。”
  “好什么好?”林德情绪突起,“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林笙茫然的看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什么人?”
  林德愤怒的拍了拍桌子,扔了几张材料到他面前:“这种十四五岁就和老师不清不楚的人,明显的人格有缺陷,精神也不太正常,赶紧给我分了。”
  白纸黑字在面前散落开,林笙翻了翻。薄薄几页,不外乎是些盖了戳的文件,包括了教师停职检查,学生违纪处分,以及学校的声明。
  林笙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首先是他觉得单黎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其次,他发觉自己对单黎有什么样的过去好像真的不太在意。
  “这也没写她的大名啊,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她?”
  “事情发生后两天她立马被父母带着转学了,怎么不是她?”林德的手指点在后几页的学籍转出记录上,抖了抖烟灰,“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人就是道德败坏,都烂到骨子里了,难保以后……”
  “爸。”预感他还要说出点难听的话,林笙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您孕期出轨,好像没资格评论别人吧?”
  “我?孕期出轨?开什么国际玩笑?”林德盛怒,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谁告诉你的?证据呢?”
  ---
  林琦微笑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不让他好过呢?”似乎是觉得单黎的说法有些幼稚,她的笑容还有些睥睨的味道。
  “那我分析分析。”单黎也不在意她什么表情,筷子一伸,把锅包肉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去,正好给自己留了点思考的时间,“你察觉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换了壳子,而始作俑者以为你不知道。他算是你们家的一份子,等你发现了,他已经扎根得深了,你想拔掉他,必然要触及自己的利益。”
  “倒是有模有样的。”林琦微点点头。倒也不是赞同她的说法,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你做不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只能从道德上挑点毛病。”单黎观察着林琦微的表情,终是一无所获,又道,“但他这个人嘛,可能除了重男轻女和对自己的血脉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之外,工作起来倒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所以你找到我,在我的心理疗程里加了一点暗示。”
  后面的话,单黎不再方便说出口了。
  林琦微不过想借刀杀人。她是那把刀,但在法律上可是个人。有些东西祸从口出,出了口便是把柄,她还是懂的。
  “你帮我找到林笙,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单黎说完了,眨巴眼睛看着林琦微,勾起状似乖巧的笑。
  林琦微停了筷子,支着下巴看她:“你说,将来要是林笙知道了你今天的话,他要怎么看你?——林德对你无情,对他可算是有养育之恩。”
  “那随意喽。”单黎能说的都说了,一摊手,“反正我和林笙以后日子长着呢,你等了十几年,也不在乎再多些天了。我们就耗着呗。”
  ---
  林笙对于林德的暴脾气早是习以为常。林德大概就是那种外头温文尔雅待人,回了家四处逞威风的类型。但林琦微比林德能得多,他也只能对着自己撒气了。是以林笙眼睛都不眨一下:“听说,我有个亲姐姐?”
  他不确定林德对于他这个“林笙”半途换人的事情知道多少,干脆用了平常心,就当自己是亲生的。
  “一派胡言!”林德操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向林笙的额头砸去,“谁告诉你的,啊?”
  林笙倒是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眼睁睁看着烟灰缸带了剧烈的风声呼啸而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将胳膊横在脸前,闭上了眼睛。烟灰缸啪一下砸在了他的手臂外侧,接着弹跳落下,掉在房间的白色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笙手骨生疼。他进了室内刚脱的外套,里头穿的薄,不用看也知道,皮肤必然是红紫了一大块。眼前还有烟灰飞舞着,絮絮扬扬,混杂着烟味,呛得他不由自主咳了几声。
  “咳咳。”
  他抬了眼。
  林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食指指着他:“我对你视如己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视如己出。这四个字字正腔圆从林德口中说出,林笙惊愕睁了眼:“什么?”
  “林琦微倒是瞒得好啊。”林德冷笑了几声,粗重呼出一口气,“她一个死同性恋乱搞,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仗着自己娘家有点钱,肚子大了就随便找个人结婚,我呸,真是令人作呕。”
  可是你这么多年来回奔波,不就是为了这点钱吗。林笙移开了目光,微微摇头,终是没说出口。
  “你对得起我吗?啊?还有你爷爷奶奶。”林德手重重指向门外,“他们这些年对你多好?”
  “……”林笙还在消化消息,暂时答不上来,只问了自己想问的,“那我是哪里来的呢?”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德大步走过来,拧了林笙的耳朵,“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嘶——”林笙的耳朵被他捏着转了一圈,薄薄的耳廓传来强烈的痛感。
  “松手。”他皱了眉,扼住了林德的手腕,头情不自禁向着林德那个方向偏去。
  林德死死掐着他的耳朵,冷哼一声:“胆子大了,还会动手了。”
  “我说了,松手。”耳朵实在痛得难忍,林笙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跟着充血,下意识的抬了膝盖一顶。
  ——同为男性,他太明白有什么地方比耳朵还要脆弱千百倍。
  “操。”林德疼得松了手,捂着胯龇牙咧嘴,还不忘抬手扇他一耳光,“逆子!”
  林笙往后退一步,捂着耳朵躲开他的掌风,冷静下来,问道:“那你告诉我,单絮芳是谁?”
  说起来最近事情堆迭得太多,一件一件接踵而至,一点喘息的空间也没有。林笙还没得及托人去查个清楚,只能先用些以前知道的东西来问。
  “你既然去找了单黎的资料,那你就应该知道,单黎的亲生父亲,是你。”
  ——以林德的性子,查都查了,不翻个底朝天,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谁说的?”
  林笙到底有点数,下手也没有太重,林德很快缓过来,撑着桌面,指指一份户口簿的复印件:“你看她的父母,哪一栏有我的名字?”
  林笙也懒得去看,半靠椅子站着:“所以说了啊,亲生父亲。”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林德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掀开盖子,撇了茶叶喝一口,权当消气,仍是怒从心头起:“那你现在把她叫过来,我们去鉴定中心!要是真是我亲生的,我拿着这个鉴定报告去派出所把她加到家里户口本上。要不是,我打断你的腿。”
  他重重放下了茶杯,引得茶杯盖也清脆的当啷响了一声:“愣着干嘛?打电话啊?!”
  “……”林笙心里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单黎毫无疑问是他爸的亲女儿,早年的鉴定报告上白纸黑字,毋庸置疑。
  ——总不可能她也被掉包了。
  做个亲子鉴定倒没什么,关键在于,他可不想单黎与户主变为母女关系。
  那就转移话题好了。
  林笙作势要拿手机,在解锁的那一瞬间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道:“可是,妈说我是抱来的。”
  “所以……既然我都不是你们的孩子,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德,不漏过一丝反应。
  林德的瞳孔骤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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