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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夜仿佛没看见她一般,作势要将窗子关上。</p>
  少女连忙一个翻身跳进屋里,脚尖一挑将一个圆墩勾到身边,稳稳坐下,百无聊赖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陪着你啊!要不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才懒得理你呢,哼。」</p>
  这红衣少女,自然是魔尊殿出身的桑旧画了。数日前,穆遗初带领禅都大军出征,因放心不下千夜,便留了桑旧画在这里贴身保护千夜的安全。</p>
  千夜随手拨着琴弦:「喜欢一个有能力、有智慧、有抱负、有野心,却唯独没有爱的人,倒不失为一个磨炼心性的好方法。」</p>
  桑旧画脸色变都没变,冷哼一声:「姑娘我愿意!」</p>
  千夜不再说话,缓慢地弹着一首摩岚古老的曲子。</p>
  「真希望他早点打完仗回来啊。不过也快了吧,昨天的战报说刃城都破了呢。」感觉到千夜的琴声一顿,桑旧画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又慌忙掩住自己的口,「哎呀,这么机密的事情我怎么就说漏嘴了,真是的。」</p>
  千夜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终于又重新开始弹奏,只是换了一首曲子,祭奠死去的亡魂。曲调悲伤,几乎让听者黯然泪下。</p>
  桑旧画也不再开口,默默听着。</p>
  ◇◆◇</p>
  许久,余音已歇,桑旧画望着窗外比翼齐飞的蓝尾刺鸟出神,忽然道:「三日之后,禅都大军将围剿岚城,岚城内大部分人都在伤病和瘟疫中煎熬,可以战斗的不到两万人。如果禅都未胜,通天帝国二十万大军也会开进沙漠。摩岚气数已尽。」</p>
  千夜似乎早有预感,并没有惊讶,只是喃喃地说:「虽然知道你告诉我这些只是想看我痛苦,但仍谢谢你告知我。」</p>
  桑旧画回头笑道:「谁说我是想让你痛苦来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吗?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今晚走,也许还来得及赶回岚城。」</p>
  「放我回岚城?你……」千夜惊讶,「如果你放了我,穆遗初肯定不会原谅你,这一生你都不会有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了。」</p>
  「如果我不放你,难道就有机会吗?」桑旧画冷笑道,「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了?岚千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你在他身边,他永远也不会走出去的,你就是他关于过去的枷锁,而且会不断长出刺来。但他永远都舍不得除掉,哪怕被你刺得鲜血淋漓,都舍不得!就算他不原谅我又怎么样呢?我就是要救他,我想看他有一天能够彻底脱离过去的阴影,堂堂正正去成就他的宏图霸业!而我,只要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便心满意足。</p>
  「你若是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条——或者在大漠中因迷路而渴死饿死,或者顺利到达岚城,与摩岚人共赴黄泉。即便这样,你也愿意走吗?」</p>
  「国虽弃我,我绝不负国。国既将亡,我理应同死。」千夜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愿意,求姑娘成全。」</p>
  「我懂了。」桑旧画只觉浑身一震,道:「我这就去安排,今晚,我来接你。」</p>
  说罢,桑旧画转身离去。</p>
  ◇◆◇</p>
  千夜回头望了望自己住了多日的房间,整理了一个简单的包袱,原来的衣物早已破碎丢弃了,从岚城带出来的东西,只剩下原来一直贴身存放的一个贝壳,是以身殉国的蜃城城主雪润枝给他的,并告诉他:「当陛下的心中无爱亦无恨时,就是打开它的时候。」</p>
  「无爱亦无恨……」那便是此刻了吧。</p>
  对穆遗初,对背叛他的摩岚人。</p>
  千夜已经无爱无恨。</p>
  穆遗初有自己理由,摩岚人因为坚定自己的信仰。</p>
  如果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说,没有人是错的。</p>
  在自己的祖国即将倾颓的时刻,过往的爱恨,都如云烟般散去。</p>
  千夜只想回家,和月漪光、雪润枝一样,为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战斗到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然后和母亲一起,长眠于父亲和兄长的身旁,那便是一个曾经的王子,一个曾经的帝王,真正圆满的一生了。</p>
  于是他握住了那贝壳,用力掀开——</p>
  一道柔和的白光飘散了出来,一幅幅逼真的图像在千夜眼前展开。</p>
  「这是……这是……雅萨库拉山?」</p>
  一幅幅画面更迭,仿佛演绎着一个震憾人心的事件。</p>
  千夜的眉头紧锁,终于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真的有紫瞳鬼的话,这才是他带来的真正空难……吧……」</p>
  ◇◆◇</p>
  入夜,桑旧画果然依约而来,而且带来了对千夜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疫病的解药。</p>
  「不用怀疑,这药本来就是我们魔尊殿研制的,我自然能弄到解药。我只是觉得,摩岚的勇士,应该最终死于刀剑之下,而非这种恶疾。」桑旧画没再着红色,而是穿着紧身的夜行衣。</p>
  「嘘——暗哨都被我弄昏了,跟我走吧,千夜殿下。」</p>
  这是桑旧画第一次喊千夜殿下,千夜用他刻骨的骄傲和高贵的灵魂,赢得了她的尊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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